丹阳长公主闻言,先是垂眸思考了片刻,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幽幽偏过头来:“你的话,很有意思。虽然这个温珩还未曾露过面,但京城里的这些风波,也定是他上蹿下跳整出来的。”

“既然如此,我便给你权利。”

“可是,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你的本事了。”

*

等到裴明绘回到裴府的时候,府上已经上灯了,鳞次栉比的房屋上灯火点点,像是秋季湖畔的星星萤火。

“你先回去罢。”

裴明绘松开了聂妩的手。

“天也黑了。”

聂妩知道裴明绘又要去找裴瑛,便点头退下了。

裴明绘深吸了一口,将心中的情绪都收拾好了,便往裴瑛的院落走去。

行至半路,裴明绘忽然听见一声小姐,遂止住脚步,回头看去,便见一道笔直如竹的身影。

来者乃是长安裴府的府令,名唤苏央,别看他年轻,做事却分外干练,为人老于成事。苏央少年时便跟着裴瑛,与她的父亲明子玉也有很深的交际,他在裴瑛微末之时就跟在裴瑛身边,很受裴瑛倚重,便让他坐了长安裴府的府令,管辖裴府诸多事物。

裴明绘很是敬重苏央,这个陪伴自己哥哥走过最艰难时刻的人,她遂点头致意:“苏大哥。”

苏央见裴明绘依旧满面愁容,便心知她又为着裴瑛不理会她的事而伤心难过:“家主叫小姐去书房找他。”

裴明绘闻言顿时大喜,一时喜形于色,急忙问道:“那哥哥可还生气?”

苏央笑道,“家主怎么真的生小姐的气,小姐到时候只要说几句好话,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裴明绘激动地点了点头,遂匆匆往书房走去。

等过了月门,裴明绘便看见书房窗户中透出的点点光亮,原本快速奔跑的步子却慢慢地停了下来,改成一步一想,在心中思索该说什么,怎么说才能让哥哥消气。

她走过白石小径,自红梅扶疏间走上台阶,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她却又犹豫了。

她的手轻轻自温暖的狐裘里探了出来,扶在一旁的红漆廊柱上,却为其上凝着冬日大寒之气所冻,悻悻地收回了手。

因着还未想好要怎么说,她便只能在此处徘徊着。

她负着手,垂着头,慢慢地走在露台之上,看着冰冷却明亮月光倾泻下来,拂亮自己裙裾之上金银丝线,而后照出自己的影子。

她的影子跟她一样,也徘徊着,犹豫着。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又要怎么说。

裴瑛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虽然很多人都说裴瑛不是真的生气。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都会说他不会真的生她的气呢。

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吗?

哥哥怎么会生妹妹的气呢?

裴明绘摇了摇头,抿紧了唇。

她不由神思悠荡起来,若是他生气,是为着她与温珩在一处呢。

若是这样,她倒有些高兴。

可这又怎么可能,他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生气自己不听他的话,总与那些危险的人的缠在一起,再受了家法之后反而知错不改。

许许多多的可能,怕没有一点事她想要的。

她就这么在冷风中徘徊着,鬓发与狐裘柔软的白色绒毛都被风吹得飞扬起来。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筛了出去,又接着苦恼起了接下来该如何说。

裴瑛到底是玲珑的心思,说的话,若是少一分真心便会为其察觉,到时候他定然会更加生气,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可就功亏一篑了。

该怎么说呢……

外头冷风呼呼直吹,寒气凝结在她的浓密的睫羽之上,成了一层晶莹的霜。

她却仍在徘徊着,像是焦躁不安地等待着稽查一般。

可很快,她的影子就被一双皂靴踩住了。

“怎么不进来,是外面风不冷吗。”

往日清润的声音也被风寒浸上了一分冰冷来。

裴明绘慢慢地抬起头,看见了裴瑛那如同雪中青竹的身影,黑发并未簪起,而后披散下来,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黑白分明。

“哥哥……”

裴明绘低低地唤了一声。

“进来。”裴瑛先一步转身,裴明绘只好乖乖地跟着裴瑛进屋,顺手将门关好,将屋外的寒风都挡在了外头。

裴瑛一掀袍袖,便又坐回了长案之后,随意地依靠在凭几之上,而后抬起了眼帘,看向裴明绘。

“今日到何处去了。”

裴瑛开宗明义。

裴明绘脑子转得飞快,斟酌着说道,“去丹阳长公主府区拜谒丹阳长公主。”

“所为何事。”

她的话音刚落,裴瑛的话便即刻接了上来。

就像是审讯犯人一般,不给犯人丝毫反应的时间。

“为了明月坊西域之行的事,所以才特地去拜谢的。”

裴明绘没有抬头,可落在头顶的裴瑛的目光却有实体一般,叫她的底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说出口的话也愈来愈轻。

“还有呢。”

裴瑛的语调却未曾有任何变化。

“没了。”

裴明绘也意识到自己没了底气,生怕被裴瑛察觉,便壮着胆子大声说了一句。

“真的。”

裴瑛追问。

“真的……”

裴瑛咽了咽口水,中气却很是不足。

“撒谎!”

裴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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