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长烟一空（四十一）

“既然你听不懂人的道理，那就战吧。你赢了，我救这条獒犬。若是你输了，你，做我的狗。”

平淡的话语中仿佛酝酿着惊涛骇浪。

绮罗生情绪还算平静。北狗拥有一套自己独特的三观，说不通道理，他已经习惯了北狗异于常人之处的价值观。

只有一留衣在风中凌乱。

不是，妹子……咱们就非得和狗杠上了是吗？

但是一留衣转念一想，谈条件欢如梦也没吃亏，打就打吧，年轻人哪有不气盛的呢？正好让她试试刀，只是……

“等下若是如梦落败，我们就一起上。”

“啊？”一留衣险些咬了舌头，他差点以为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结果扭头一看，绮罗生站到了他的身侧。

刀者一双眼紧盯交战的两人，还分了一丝心神给好友：

“这样看着我作甚？”

一留衣皮笑肉不笑：“看你多久没洗头了。”

绮罗生叹气：“三天肯定有了，三个月也快了。风水轮流转。昨日笑话别人，今天就成了人家口中的笑话。绮罗生受教了。倒是好友你，当真是仪表堂堂，英姿焕发。”

一留衣的眼神游移：“咳，观战吧。”

绮罗生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睛。

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破风声骤起，却见一物从呼的迎面飞了过来，不待绮罗生有其他动作，此物在半空中就被一留衣截住了。

女子鬓边垂落一缕细细的长发，乌黑的发丝黏腻着冷汗贴在茭白的皮肤上，晕染出几分缠绵。

她的眼神兴味十足。

欢如梦今日身着一件山茶红色衣裙，衣裙外罩一层绣花鸟的纱衣，鬓上了只簪了几个流苏花钗，很是素净温婉，宛如一块璞玉，由里到外地散发出温润如玉的气质。

此时她持刀向敌，却是刀刀凶狠致命。横刀杀出了狂性，刀势越来越激烈。席卷天地般，弥漫整个空间。

狂暴的刀气向着漆黑的天幕斩落，撕开一道裂口，天空中升起一轮玉盘似的明月。

刀势越狂，欢如梦的内心一片清明，映着天空上浑圆的月亮。澄澈而又柔和。

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大地。

两刃相击，一道奇异的金石鸣音骤然响起。

绮罗生诧异的眨了下眼睛，扭过头来。

一留衣把手插入衣袖，目光定定的看着她道：“她又进步了。”

绮罗生缓了片刻，又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无心剑。”

剑籁之声骤响，绮罗生的眼底时不时又现刀光，凌厉的撕天战意一出，他们脚下的大地竟然狠狠颤抖起来。

欢如梦以一种恐怖的学习进度，将刀招与剑式相融合。剑律引商刻羽，刀与剑技的极致悟创中，她使出了与北狗相同的招式。

北狗笑了：

“有意思……”

女子的刀势在模仿中似乎发生了某种脱胎换骨的变化，竟然形成了一个力场。时光之刃对上狂风之刃，两刀如两只猛虎缠斗在一起，逢人就杀，遇敌就砍，招式猛烈，刀刀夺命。

他们用各种能用到的招式攻击着对方。

绮罗生眼底骤然亮了起来，缓缓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只看她持刀的手及步法，便知她已领悟刀中真谛。”

刀者，百兵之胆也，其精为麒麟也。

欢如梦的刀招沉猛，大开大阖，有一种猛烈决绝的狠劲在身上。

锐意琢切，削掠击懈，不似剑、枪等武器往往变化多端以巧取胜。

刀讲究的就是以力破巧。

两人身影频频闪现，刀风皆动，欢如梦一刻不停地追猎北狗。每当北狗身形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再度出现时，必然会迎接向他挥来的偏冷刀风。刀风吸纳附着在骨刀上的时光之力，将之化为己用，欢如梦越战越凶。

两兵相向之时，

欢如梦：我的时间城户口上好了没？

【好啦好啦。嗝……】

祂打了个饱嗝。

两刀激烈碰撞，擦出细碎的火星，受到时间异力磨损，欢如梦的长刀逐渐卷刃出现细微的裂缝。

绮罗生神色凝重。

北狗兴奋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就在他为遇到这难缠的猎物而振奋不已的时候。

“铛!” 一刀过后，刀刃承受不住，竟从中间断裂开来。

女子步法飞快，连连后撤，匆促之间，她将一段段断成小片的刀刃凝成一道刀影挡下北狗一击。

“小妹，接着！”

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意琦行赶回此地的那刻，恰好听见这一声呼唤。绮罗生将艳刀掷向战场，欢如梦抬手一抓，将艳刀握入掌中。

女子的心口窜出一朵璀璨的金焰。

欢如梦缓缓抬眼，火光跳动在她的眼底，她眼里突然迸发出的狠戾让北狗都陡然一惊。

正手刀杀气更盛，格挡制敌，反手刀腕后藏刀，刀势难测。

她既有庞大的力量又有足够的技巧，骁勇的刀光映得鬓边的白玉花钗雪亮剔透，玉色中有隐隐约约透着几丝奶白色，更显娇巧。几条细密的金制流苏垂下，随着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墨黑的长发如鸦羽披散在肩上，茭白的侧脸低垂下去。她的嘴角缓缓荡开，春迭一般，昳丽的脸上呈现出锐利的锋芒，漂亮到夺目。

一刀，极致的绚丽。凛冽的刀气就像万载玄冰的寒气一般，刹那间冻僵了北狗的身体。

再一刀使出，恰于无声处听惊雷，将北狗抵挡在身前的骨刀一斩两半！

全场寂静的可怕。

欢如梦反手刀锋上挑，一刀掀开了北狗的狗头帽子，帽子滚落，露出一张少年面庞。

最光阴眼神轻轻扫过指着喉咙的刀尖，道：

“你赢了。”

欢如梦缓缓移开刀，众人眼见他的喉间赫然出现一缕血痕。

“红炉点雪。”一留衣抚掌，他的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你们这些戴帽子的，帽子都能封印颜值？欢如梦盯着最光阴的脸，道：“愿赌服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

说罢，她拿出一条锁链。

一留衣眼前一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系统002：淡定，不就是条狗链子嘛。别像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做人开明点。】

一留衣深吸了一口气。

心道，难道我已经是个老东西了吗？

欢如梦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或者情绪上头。

主人和她的狗，怎么不能算作是因果结缘呢？

最光阴的因果线织入魂体，大量的时光之力同时汇入灵体。

欢如梦看到了，在幽幽云海之中，有着平缓而宁谧的气流回绕在异空中，渐渐筑起了一座神秘的城池。

满空飘荡着时针，分分秒秒落在她的耳畔。

一件件被世人遗忘的时间在半空中漂浮。放眼这无尽的时间，分秒总在快慢之间追逐，交迭后又分开，年年月月，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人，也渐渐在流逝中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可她不是被时间掌控的人，她是吞没时间的人。

时间城的时计中蕴含世界本源。

以欢如梦为锚点，这座异境迎来了降维打击。

哈斯塔的力量悄无声息的入侵时间城，在祂莅临之时，无一人察觉。

丑恶的触须是祂身体的一部分，是其血肉的延伸，祂们贴在时间城上以吸取世界本源。

祂开始大肆抽取时间源力喂养欢如梦。

在邪神的精心喂养下，岁月的力量不停冲刷着魂体裂痕，魂体碎块之间的斥力在一次次时光冲刷时彻底消弭，破碎的魂体开始愈合，拼出一个完整全新的魂魄。

而密密麻麻的缝合线化作星子般的锚点，点入欢如梦的灵台，化作星图中的星座。

为了这场演出，欢如梦一直在铺垫，积蓄力量，算计她所能算计到的一切。她自认缺乏大局观，她能做的也就只有从细微之处着手。

欢如梦模仿着七修之间的相处方式，意琦行和绮罗生聊天的时候她就会偷听，所以她才能毫无阻碍的融入他们。欢如梦不动声色的捧着天命者，把他们高高抬起却坐视他们跌落尘埃。

她从来不美化自己的行为，观众的注视、角色格调、人物弧光……这些看不见的利益也是利益，她的所作所为就是侵占了天命者的利益。

欢如梦不择手段地踩着所有人向上爬。

终于，在她斩断北狗骨刀的那一刻，她突破了妖道角身份的角色限制。

【意琦行和绮罗生都没办法的北狗，让一个名不经传的妖刀角拿下了？？？】

【什么叫名不经传啊？我花姐也是七修八部双料高材生！上一届毕业生叫绮罗生。】

【花姐有天赋，别忘了花姐刚加入武道七修时，意琦行当初想让花姐弃花从剑，花姐不想放弃家传才拒绝了。】

【欢如梦学刀才多久，开挂有点太不合理了吧】【你说得对，但是她有一个叫绮罗生的义兄，为了这个义兄她功体尽废，这是她该得的】

【不过是一个北狗，霹雳破格的角色还少吗？要我说他把绮罗生当狗，就别怪别人把他当狗，大家互狗而已谁也不比谁高贵。】

【霹雳出场三集天下无敌，花姐这都多少个三集过去了，才开始升级已经算是大器晚成了。】【天不绝人之路，花姐功体废了，但是能修炼刀法剑法，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欢如梦算得上是成长系角色了吧。】

【你们都在撕战力，就我在看打戏吗？花姐打戏真的可以啊！舞戏也好看！】【还用你说，花姐这档一致公认的舞担！】【主推可以有很多个，舞担，花姐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想捧谁还不是编剧一笔的事儿，有啥可撕的，花姐人气很高的，她本来就有挂，阴阳眼还有自燃心火，别人是武侠风她走的是灵异风。】【还有守孝风】

【23333神特么守孝风？！】【半部剧一直在守孝的女人。】

【妖绘天华死了绮罗生死，绮罗生死了策梦候死，花姐的守孝之路丝滑到无缝衔接，直到某个大酒瓶子掀棺而起才结束这场接力赛。】

【欢如梦：家人们谁懂啊，我一直在死亲友啊！】【清明节扫墓腿都要跑折了吧】【那当然，得起早赶场呢~】

【她都不住亲友留下的房产了，因为住不过来了。】【这什么地狱笑话】【弯弯那边已经有人叫她遗产姐了……】

【留妖山城，梦花境，欲花天坛，玉阳山居，叫唤渊薮，连月之画舫也有她专门的房间，绮罗生一直给小妹留着，有了徒弟都不让进的……】【恶骨：终究是错付了！】

【一般般，跟龙首没法比。】【有几个角色能跟龙咻咻比啊！欢如梦名下的不动产数量已经算很可观了。】【恶魔低语：房产很多是吧，一半是遗产哦~】

【周一到周六轮流住，周末看心情住。】

【可恶我也想要这种烦恼我也想房子住不过来。】【欢如梦：羡慕吗？死亲友换来的】

【我觉得编剧还算能圆得过来，她打北狗开了烧血增伤buff】【欢如梦这个角色绝对不是普通的妖刀角，肯定还有后续。】【普通角色也不能这么命硬啊……这都克死几个了。】

【妖道角？欢如梦这集都换第四个偶了，还隔这妖道角呢？】【这档预算不会全花她身上了吧？】【欢如梦的偶不是一般的好看，是断层级别的美貌！她的眉眼太有灵气了！】

【她真的，一直经典黑长直但一直美得很彻底，我以前对黑长直无感的，直到看到我梦，一眼坠入爱河了，四个偶都漂亮从来不翻车，尤其是守孝偶破碎又清冷呜呜呜我好吃我老婆这款颜！】

从观众那里获得的认知反哺角色档次，欢如梦这个角色获得了生命层次的进化。

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加持之下，她的角色位格再度提升。偷取了时间城的世界本源，属于她的时之力正在她的灵魂深处诞生。

时间的力量，超乎想象，不容忽视。

【倾盖如故】【掌上明珠】【良师益友】【一脉相承】……以及那些原本应该出现在将来的时间点、现阶段仍然未觉醒的天赋全部显现出来。

数据化的描述消失后汇聚成一段字:

【颜丹鬓绿，飞泉鸣玉。阳和启蛰，吉祥止止。坠欢可拾，归之若水。九十春光，虚室生白。

东兔西乌，羽化登仙。月地云阶，无远弗届。】

这是命批。

能够推气运、取用神、断吉凶、指迷津的命批。

亦是全新的命数。

【这命批……还算配得上吾之代行者。】

一尊庞大虚相出现在了云海上空，长长的影子落了下来。那是一个身着黄袍的神秘圣人，戴着一张苍白的面具，周身环绕着神圣的光晕。祂瘦骨嶙峋的身躯隐藏在层层褴褛破碎的黄袍下，虽然看起来瘦弱而笨拙，一举一动却是异常的灵活，带着一种绝非凡物的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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