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别来无恙,上次见面还是在上次吧,哈哈。”

温从声一脸和善,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展开了,作为上清仙宗资历最深的长老,在掌门不便出关的前提下,当仁不让成了签订人魔二族盟约的最佳人选。

万俟逐鹿盯了面前这个老头儿片刻,“你谁?”

温从声笑容不变,嘴角的弧度像沾在了脸上,只胡子微不可查抖了抖。

“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怀。”万俟逐鹿轻飘飘地一句带过,“上清仙宗大长老自然是无人不知的,尤其在我们魔族。”

温从声挠了挠头,“惭愧惭愧,没想到老夫在魔族这么出名。”

他长长叹一声,颇为感慨,“更没想到与魔族打了半辈子,有朝一日还能见到人魔二族联姻结盟的一天。”

“果然是人老了,不像你这样的小年轻,跟不上时代咯!”

万俟逐鹿也带了点笑,“上清仙宗人才济济,相信温长老很快能将担子交给后辈,安心颐养天年。”

温从声听了却直摇头,唉声叹气,“那群小崽子还远远不够格,还是先辛苦我这把老骨头,将眼下最重要的事给处理了再说。”

万俟逐鹿点头,“是该如此。”

二人相视,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一个礼节,随后转向高台之下的众人。

参加这次典礼的宾客很多,仙门修士与魔族泾渭分明坐在两侧,表情看不出多少对结盟的喜悦,反而一个个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可能就在几天前,他们还是兵戎相见的敌手,甚至在场人之中还纠葛了几桩血海深仇。

不像来参加联姻,倒像上赶着给敌人办丧事。

温从声将这些尽收眼底,抚了抚胡须,朗声道:“各位仙门道友,还有魔族的诸位。”

“就在不久前你们还在战场上拔刀相向,我知道你们骤然面临结盟的消息,依旧心怀怨气,事实上我手底下也有不少魔族的命,更有许多熟识之人陨命于魔族,谁又能真正不恨呢?”

“魔吃人,人杀魔,天经地义。”

“可这样无休止的厮杀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不求你们一笑泯恩仇,但请你们想一想,扪心自问,我们真的要将这样的仇怨永无止境传承给下一代吗?”

温从声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到了激动处时掺着些许哽咽,他稳了稳声音,向身旁的魔尊一拱手。

“魔尊陛下大义,就在月余以前送来一份盟约的协议,由我上清仙宗牵头,与众位仙门道友深思熟虑过后,终是答应了此次结盟。”

万俟逐鹿微一颔首,踏前一步,双手捧一张金色契书,朗声宣读协议内容。

“其一,自今日起人魔二族立誓互不侵犯,不可擅自起干戈,不可冒犯各自边境。”

“其二,魔族承诺不再捕食人族,与此相对的,人族需定期提交一批死囚,充作我等食物来源。”

“其三,两族结盟后,需共同应对外来的威胁。”

万俟逐鹿说到此处,有些走神。

想要抵御神妖二族,集齐人魔两族的鸿蒙至宝这事必不可缺。

人族那边还不知道玄微死后,太乙天书落在了曲云织手里,故而他们正大肆寻找下一任气运之子。

万俟逐鹿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于是笑看他们将搜寻鸿蒙至宝一事写进了盟约。

剩下的条件宣读完,万俟逐鹿看向温从声,“以上便是此次盟约协议的内容,人族的诸君可还有疑议?”

温从声道:“并无。”

“好!”万俟逐鹿爽快道,“今日便在诸位见证下,以本尊名义与人族签订盟约。”

他划破食指,以血为墨,在契书上写下自己姓名。

猩红血痕眨眼间被金色书页吸收,代表誓约已成,一旦反悔就要遭受天道反噬。

待温从声也签下名姓后。

万俟逐鹿眼中总算漾出真切的笑意,无聊琐碎的环节之后,终于到了他今日最期待的场面。

偏偏温从声下台前小声叮嘱,“曲云织这孩子也是老夫看着长大,她与玄微感情甚笃。”

他像个关切晚辈的长者,拉着万俟逐鹿的手拍了拍,“玄微死后,希望你能顾念他的在天之灵,好好待他的遗孀。”

万俟逐鹿手背绷起青筋,强忍着才没一把甩开。

这老头儿哪壶不开提哪壶,最后关头还非得恶心他一下。

“啊,我会的。”这句话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森然一笑,“玄微就好好在天上看着,我是如何与曲夫人恩爱两不移的。”

万俟逐鹿收拾好心情。

他向高台之下,好似铺往天边尽头的红毯伸出手。

“以本尊与上清仙宗玉京峰主,曲云织的婚礼为证,愿人魔二族共结秦晋之好,永世同心!”

霎时,礼乐奏响,钟鼓齐鸣。

彩霞飘至,祥云赐福,或有龙凤虚影相携共舞。

可直到一曲毕,新娘的身影却迟迟不见。

万俟逐鹿的笑淡了下来,目光沉沉注视着空无一人的红绸尽头。

出了什么变故?

仲凌尉呢,不是叫他看顾着点?

气氛僵硬而死寂,台下宾客本来因喜庆气氛扬起的嘴角,还木然挂着。

温从声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照理来说曲云织的行动该有个结果了,是顺利破坏禁灵阵法,还是功败垂成?

温从声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按照原计划放弃对魔尊的围杀吗?

分明是人魔二族齐聚一堂的重大场合,此时却杳然无声,所有人都在等这场联姻的另一个主角到来。

终于——

“砰!”

一道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笼罩魔族王城的禁灵阵法宛如浮冰般,随着这道烟花升空而消融。

约定好的信号虽迟但到,人族修士目光具是一凛,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杀!”

无需多言,各大仙门弟子手执兵器,当先一道凛冽剑光斩下魔族的头颅,血液泼洒,染红了喜庆的婚礼会场。

魔族非但没有被打个猝不及防,反而被浓重刺鼻的血气激起本能的暴虐,一个个目露兴奋,正面迎上了修士们的攻势。

场面很快乱做一团。

万俟逐鹿却不急着动,他冷冷望向温从声,“温长老这是何意,方才签订的盟约这么快就不做数了吗?”

温从声呕出一口血,面如金纸,只感觉浑身像被千锤万凿又送进烈火中熔炼,他受到了撕毁盟约的反噬,即便事先做好一系列避开天道降罪的准备,依旧被残余的威力伤得不轻。

喘的每一口气都像从嗓子里划拉出来,他牵动嘴角,挤出个皱巴的笑容,“老夫一袭话发自肺腑,人魔两族的恩怨是该早些终止。”

“但凭什么要人族供着你们魔族吃喝,而不是以你魔族的血,祭我人族万世永昌!”

岂料万俟逐鹿闻听此言,眼中竟含欣赏之色,“没想到温长老人老心不老,那本尊也不必同你客气。”

他漠然挥了挥手,“今日在场的修士,一个不留!”

话落,早已埋伏好的魔族冲了出去。

温从声面色凝重,等待曲云织发出信号的这段时间,他先等来了她的传音。

原来魔尊竟想将整座魔域化作他的永夜城!

想都别想!

人族气运之子玄微陨落,而魔尊这小儿愈发如日中天。

即便明知曲云织无法偷袭魔尊得手,在他没有弱点的情况下参与此次围攻的修士无法活着走出去,温从声也要赌一把,阻了魔尊的路!

比起一个友好却强盛的魔族,还是弱小敌对的他们更顺眼些。

温从声眼一利,随意抹了抹嘴角的血,袖摆一荡,祭出了他为魔尊准备的杀招。

铺天盖地的威压转瞬降临。

所有正处于厮杀中的人与魔同时一顿,仰头惊骇地看着上空。

那已经不再是天,而像一面碎裂的镜子,搅乱的水波,无形的波动风起云涌,将天幕卷成了一张揉皱的纸。

罡风骤起,每一道都像鞭子,一切事物都在这抽打面前不堪一击,纷纷绽裂。

支离破碎的苍穹中心,宛如风暴最深处的平静海面,有隐隐约约的虚像投射而来。

仙山琼阁,云遮雾隐,幽涧清溪,奇峻陡险,俨然一副世外桃源之景。

“小秘境都带来了,还真是大手笔。”

万俟逐鹿一眼认了出来,小秘境又称洞天福地,是上古时那些修炼到清虚境的大能其道心所化,在他们死后也能遗留下来。

平日里留给宗门弟子历练,可若是拿出来当杀招,轻者被收入秘境永世不得出,重者被碾压作齑粉。

温从声居高临下道:“为魔尊你特意准备的大礼,老夫还嫌不够呢。”

他掌心往下一压,整个小秘境的重量,那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尽数向着魔尊一人压迫而去。

天好似阴沉了下来,其实不过是小秘境如山岳向他倾倒。

凛冽风压吹拂他一头长发,发丝间夹杂的金饰撞出银铃般脆响,喧嚷之中也就万俟逐鹿自己能听得到。

他神色沉稳,细究起来过分平静了些。

万俟逐鹿叹了口气,飞扬的眉宇有些蔫吧,早料到这桩联姻不会顺利,但真被搅得乌烟瘴气,还是会无可避免感到失落。

小秘境离他的距离愈发近了,风压如有实质,像是空气中夹杂无数把透明的刀子,将他身上割开细细密密的血痕。

万俟逐鹿对此毫无所觉,他双手结法印,阖眸,低低地念道:“起。”

如一滴浓墨迅速染黑一池清水。

笼罩魔尊的阴翳转眼间扩张到目之所及的范围,此地好像从白昼转瞬入夜。

熟悉的景象让有些资历深的修士震骇当场,他们喃喃道:“永夜城。”

许多年前也是这般,众仙门合力讨伐永夜城主,虽然成了,但那一战后损失惨重。

而今魔尊的永夜影域比之当年更为广袤,也更为强盛。

温从声眼见己方士气大损,咬牙喝道:“别怕,他永夜领域尚未完成,趁这之前杀了他!”

小秘境闻声而动,悍然撞向魔尊。

万俟逐鹿低声一笑,迎着天顶的庞然大物无惧无畏,“尽管放马过来。”

小秘境造成的空间动荡与影域相击,碰撞出令人目眩神迷又止不住作呕的奇异色彩。

余光中,魔尊却瞥见一道鲜明的红色,悄然出现在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万俟逐鹿怔然,顾不得危急的处境,呆呆地看向红毯尽头。

曲云织不知何时站在那儿,嫁衣潋滟,手执一柄无需藏锋的诛邪剑。

对上他的目光,曲云织眼眸微弯,是一道很温和的笑容,她踩着被鲜血染得更为妖异秾艳的地毯,提着剑,自动乱之中一步步朝他走来。

万俟逐鹿竟有些晃神。

他站在原地没动,是被小秘境的空间封锁了,也是心甘情愿。

所有人似乎都在这场荒诞的婚礼上陷入厮杀,唯有魔尊在等待走向他的新婚妻子。

“我以为你不会出现的。”万俟逐鹿略有些委屈地说。

曲云织笑了下,“怎么会呢?”

“你杀了仲凌尉吗?”他问。

曲云织摇摇头,想到往后李思归只能以仲凌尉的身份在魔族生活,她便隐去了这个秘密,“用些特殊手段支开了他。”

万俟逐鹿紧张道:“不会是□□吧?”

曲云织:“……”

“……额。”万俟逐鹿给了自己脑袋瓜子一巴掌,“当我没说。”

而后,他的视线落在曲云织手中的诛邪剑上,“你要杀了我,取得九幽水了吗?”

曲云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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