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

今日的西陵镇格外热闹。

街上男女错影纷杂,尤其以女子为多,浓妆艳抹,环钗配饰,衣裳翠丽各异,款款而行街步过,似一道彩霞落下,为小镇添加夺目的亮色。

其中,有几位盛装打扮的女子,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她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衣衫,白衣女子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眸却极为有神韵,如同供奉在庙堂的白玉观音,悲悯世人。不过此时菩萨神色略带不耐,颇为别扭的扯着裙带。

旁边俏丽的绿衣姑娘,脚步欢快的踏着,水绿长袖灵动的跟随摆动。她一边神色揶揄的瞧着白衣女,一边扯着她右手边橙衫黑肤的女子。

“白槿,你都别扭一路了,你看看沈顾,人家啥事都没有,适应的多快。”南音道。

白槿没说话,但是眼睛却瞪了南音一眼。

旁边几人见状,心告不宣的笑了一下,随后褚岁晚弯眼看向她旁边,亦是站边上的奚云祉。这人今日穿了身艳丽的紫衣,紫色她只在两人初见时和去风月楼那日见他穿过。

当时印象极为深刻,她从没见过有人能把如此难驾驭的颜色,穿得既矜贵优雅气势逼人,又有温雅公子的如沐春风。

现在那长的宛如浸染在,春水之中的出色五官描上红妆,看不出一丝假扮女子的痕迹,反而为他添上几分蛊惑勾人的媚意。

那抹着胭脂的薄唇,总让她止不住想起那些旖旎的画面。

而在褚岁晚打量着奚云祉的同时,奚云祉同样也在用余光注视着她。

她化了盛妆,但不同于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妆容。

今日的她,格外的艳治。

五官肤色褪却平日的伪装,本就皙白的肌肤精致的施上脂□□膏,润地透亮的芙蓉腮再点缀嫣红,秾丽如天边落日的霞色。

精致的眉眼描上黛螺,见母金翠,贴做花黄,点在眉鬓。勾着似海棠般醉人瑰丽的上挑眼尾,其下还贴着几片勾花,栩栩如生。

就像是桃花树下扬洒的桃花瓣,落在鬓边,妩媚生色。朱绫衣衫再掐出盈盈一握的腰肢,不管如何神态,都难掩一句秀色掩古今,姝色艳绝。

更绝的是,她举止从容款雅,尽管妆容妖治,都让人生不出一丝风月之气,更谈不上冒犯,只让人如欣赏画家妙手丹青勾勒的仕女宝图那般,赞叹,赏心悦目。

但奚云祉一看,却不止想欣赏。

心里涌现些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他只想把宝物占为己有,日日困在他的一方之榻,任他为所欲为,任他做尽所有的垂涎。

他分外艰难的克制收回目光,敛下眼底病态的疯狂。

这些事,他只能想想。

他不能做让她讨厌的事。

他也没有资格,阻止一朵漂亮的花绽放于旷野。

褚岁晚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低眉垂睫的奚云祉,不过她没有说什么。

而是拿起团扇遮住半张面容,率先朝候守在牡丹宴入口的面具人,递过去一张参令。对方仔细查看一番,又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露骨的目光让褚岁晚稍感不适,且觉得有丝丝怪异。

那种感觉就像是,对方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自穿上褚岁晚给她买的新衣,就一直处于怔愣状态的乌鸢回过神来,灰眸若有所思的思考些什么。

这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

在极乐坊,无处不在。

可一个雅赏之宴,看守的门卫怎会如此。此刻交接参令的几人心中,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连一向没甚表情的沈顾,眸色都开始敏锐察看四周。

此宴的开展,是在一个经过修缮的舞坊,没什么特别之处,中央是一个很大的看台,旁边竖着一个大木牌,上面刻着参选人的名字。

看台下方摆着席位,楼赏则是雅间。

要说唯一特殊的,就是此宴一共举办三日,不管是参选者,还是品鉴者,一旦进入,未得允许,不得擅自离宴,也不得随意离开自己的房间。

周围把守的人,各各戴着面具,且身形相差无几,每人手中都拿着闪着寒光的横刀,一动不动的站在自己的岗位。

看不见神情,也没有听到他们发出任何声音,可正是如此,才叫人心里生出畏惧。

进来前,嬉笑打闹,进来后,噤若寒蝉。

明明是喜笑颜开的宴会,可四周红彤彤的布置,摆着的艳丽牡丹,都无端让人觉得胆寒。

但不知为何,除却冷寒,褚岁晚看到这些门卫,心中竟又升起几分诡异熟悉,且这份熟悉,不久前才见过。

她和奚云祉互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暗芒。

那日在药铺察觉这牡丹宴会有端倪后,褚岁晚几人,就琢磨着如何能进来察看一番,但是以品鉴者,还是参选者进去,要切身体会这些患病女子的经历,无疑是选择后者。

于是南音和乌鸢去报名参宴,褚岁晚扮做“女子”也去参宴。

不料,奚云祉他们想去报名做品鉴者,却遭到拒绝,说是品鉴在上个月就定好人选,如今以无法报名。

对此,褚岁晚只思考一瞬,便微微一笑,挑着眉,看着小队里面的几名男子,挑眉风轻云淡的道:“我有一个好法子。”

“你们和我一同扮做女子,不就可以进去了。”

末了,她黑眸直对着奚云祉补上一句问话。

“殿下以为呢?”

面对褚岁晚有些幸灾乐祸的话,白衣男子只学着她勾唇浅笑,抱着臂慵懒倚在墙上,慢悠悠的道:“我觉得甚好。”

说罢,他长指还顺一下额边的碎发,压着眼尾对上褚岁晚的眼眸,吐露的嗓音混着漫不经心的得意说:

“说不定,我还顺便拿一个魁首回来。”

褚岁晚眨了眨眼,扭头憋住脱口的笑意,这家伙,还真是……

“某人的脸皮真是无法比拟的厚。”南音以另一种分外锐利的形式,把褚岁晚的感受点评出来,其本人依旧笑的如沐春风,还嫌气死人不偿命的来一句。

“妹妹可是在嫉妒我的绝色?”

南音翻了一个白眼,选择置之不理。在一旁的南初蹙了蹙眉心,但要开口的话被褚岁晚提前说出,“南寺卿,你还要忙活沽府的案件,此事便由我们来即可。”

她总觉得这牡丹宴有些内幕,而且和孤竹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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