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

秦鹤邻不管喝几次,都对端王府上的毛尖喜欢不起来。

偏偏每次他来,赵蘅都拿这个招待他。

一旁侍女见他杯中茶凉,又想上前添茶,秦鹤邻抬手止住:“麻烦再去向王爷通传一声。”

话音方落,王府詹事便迈步而入,见着秦鹤邻,笑道:“秦翰林,王爷请您。”

秦鹤邻稍稍整理衣袍,随詹事去了赵蘅的书房,率先垂下眼向赵蘅行礼。

不管他来赵蘅这里多少次,也时刻谨记着赵蘅与他的距离,绝不会因所谓好奇多看一眼。

赵蘅端坐上首,手中持着一份文书,看得眉头微皱,嘴角却时刻噙着一抹温润笑意:

“你先坐。”

赵蘅暂时没空与他说话,安排他就坐后又要引人为他上一壶毛尖,秦鹤邻眉头微跳,并未制止。

只是茶上来后一口未饮,垂眼盯着面前一亩三分。

不知过了多久,赵蘅终于从文书中抬起头来,见着他手边纹丝不动的茶也不怪罪,此刻房中只余下他们二人,赵蘅长长吐了一口气,像卸下某种担子。

而后起身坐到秦鹤邻一旁,端起那杯已经凉了很久的茶一饮而尽,饮罢便将瓷杯捏在指尖,脊梁微弓靠在圈椅中,垂下头,几缕发丝盖住了他的眼,这姿态有些失礼,与他平日的样子不太一样。

平日里他是谪仙,是最端庄的端王,绝不会做出这样失仪的举动来。

秦鹤邻静静望着他,直到赵蘅重新坐直身子,才轻声道:“夏睿有问题。”

前世这个时候他还年轻,还没有到能接触夏家背后辛密的地步,关于夏睿,也只是在最后夏家宣判时带了一嘴,在夏家所犯的那些事里,夏睿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赵蘅面上没有一点意外,也不好奇他是怎么得知的这些消息,只平静的点了点头,让他继续。

秦鹤邻按下与白梅客有关的部分,将那夜夏睿与陆温在牙行的对话告诉了赵蘅。

赵蘅听罢,眉头微皱:“背后的缘故,你没有查?”

秦鹤邻从容不迫:“并未。”

他算是哄骗了白梅客,不是他暂时查不到,而是他不能查。

秦鹤邻看向赵蘅,他微微阖着眼,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漂亮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思考了片刻后,赵蘅睁开眼,没有看向他,盯着指尖一下一下轻轻旋转的瓷杯:“这件事你还告诉谁了?”

秦鹤邻:“再无旁人知晓。”

赵蘅点点头,终于露出点满意的神色:“你怎么看?”

秦鹤邻沉吟片刻:“夏睿去找陆温,可见这件事与陆温也同样有关,要查得从陆温入手。”

收拾烂摊子的人可比弄出烂摊子的人好调查多了。

赵蘅微微皱了皱眉:“从陆温入手就是从陆家入手,陆家在父皇面前风头正盛,从陆家入手,只怕会惹得父皇不快。”

秦鹤邻垂下眼,语气波澜不惊:“陆家家主去年才被封了一品太子太保,不是不明辨是非之人。”

现在的陆家家主就是当年那个为陛下而死的陆家子弟的亲弟,如今才五十多岁便被封为太子太保,艳羡人有之,妒恨人亦有之,他性子温弱,却并不蠢笨,只怕要被这烫手山芋惹得夜夜不得安眠,舍弃一个小小的陆温,对陆家不会有什么影响,却能冷一冷陆家人发热的脑子。

皇帝也知道这个道理,不会生气。

赵蘅思考了片刻,微皱的眉头松开:“既然如此,本王便先去探一探,有什么消息再于你详谈。”

秦鹤邻恭顺垂首:“是。”

赵蘅看着秦鹤邻的样子有些稀奇,不知为何,好像自上次起,秦鹤邻就比从前要好相处许多,不会直言他哪里思量的不周全,也不会在他下令之前去做多余的事。

动了动唇,赵蘅想问问,但最后还是什么都说出口。

这样就很好,鹤邻聪明,细心,现在又没了那股子莽劲,会是个很好的谋臣。

秦鹤邻头微低,没人能看清他此刻面上的表情。

他是赵蘅的伴读,又是赵蘅的表弟,关系比秦府上那几个弟弟还要亲近,他当然知道君臣有别的道理,甚至不止君臣,官场上下级之间也隔着一层。

但前世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一样的,他将赵蘅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如果必要的话,他可以像那个陆家子弟为陛下挡刀一样为赵蘅挡刀,直到后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终于明白,他于赵蘅,跟旁的臣子于赵蘅没什么不一样。

他还是会尽心为赵蘅做事,却也仅剩于此了。

赵蘅不知秦鹤邻心中所想,此时他心情不错,将瓷杯搁在桌上:“你这几日去工部观政,感觉如何?”

挺好的。

工部很忙,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人用的那种忙,工部尚书挺随和,秦鹤邻前世与他关系不错,今生投其所好,两人关系进展飞速,已经约好了待闲时一同出去钓鱼。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闲下。

赵蘅听罢笑了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明日休沐,我便请他去一趟临湖,倒时候你也来。”

秦鹤邻勾了勾唇,嘴上却说着拒绝的话:“明日不可。”

“怎么?”赵蘅有些好奇。

秦鹤邻:“明日要陪内人。”

-

秦府,秦鹤隐房中。

秦鹤阳等了一日,这才等到秦鹤隐回府。

此时兄长在里间更衣,她在外室坐立难安。

这不合规矩,但兄妹两人从小亲近,没人敢说闲话。

秦鹤隐知道秦鹤阳在外头等着,没多耽搁,很快便换好衣裳从里间出来,与秦鹤阳相对而坐。

他昨日在先生家中研学,一夜未眠,此刻眼下还有遮不住的黑青,可与秦鹤阳坐在一起,对方倒是更显憔悴的那个。

“哥,娘亲昨日找我……”秦鹤阳见他出来,急急诉说。

可还没说完,便被秦鹤隐抬手打断,他没急着问什么事,只平和地吩咐下人去厨房端来秦鹤阳喜欢的茶点。

秦鹤阳虽急,却也没失了理智,忙让自己的侍女跟着去准备。

直到房中只余下他们两人,秦鹤阳才道:“娘亲让我同国公府那个女人一起去学狩猎!”

秦鹤隐在成婚第二日见过白梅客后便去了书塾,闻言在脑海中翻了翻,想起见面那日被秦鹤邻护着的女人。

皱了皱眉,秦鹤隐道:“你先前那样对她,她竟也愿意带上你?”

说这话时秦鹤隐表情语气都未改变,可身上那股温润和善的气质却全然不见,看着像另一个人。

如果白梅客在这里,她应该能看出来,秦鹤隐与洞房当夜将自己按到床上的秦鹤邻是一样的阴鸷。

秦鹤阳像是早习惯了兄长这副样子,面色不变道:“我也纳闷,可她已经邀我明日一同去猎场挑师傅了!”

有张南嘉开口在先,秦鹤阳根本不敢拒绝。

恰此时下人将给秦鹤阳的茶点送了上来,只有小小的一碟,秦鹤阳喜甜,胃却不好,秦鹤隐从不会给她准备太多。

“先吃。”秦鹤隐将糕点推到她手边,温和道,像玉雕成的人一般。

秦鹤阳没胃口,可兄长这样说,她只能先捏起一块囫囵吃了,却差点被噎住。

秦鹤隐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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