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卓的眼下明明灭灭,眼睑下阖之时能看到偶尔阴翳的红光,忽而闪过。

他仿佛换了个人,平日的温润克己复礼悉数散尽,忽然像是黑曜石琉璃盏灯,天光映照之时只留寒光。

他冷笑一下,嘴唇微动不知对谁说了句:“雕虫小技。”

话音刚落,温卓周身暗红色灵气暴起,整个场地忽而爆发出一阵极为侵略性的灵压,直接将对面正在“我不要我不要”的裴谞“咚”一声按跪到了地上,手中飞舞得留下残影的玉笛也在瞬间碎成齑粉。

整个云霄大比方圆十公里内所有的人都感受得到这凶猛的压制,无一例外,不少离赛台近的小修士直接被震得呕出了一口血。

这突如其来的无形之手在比试场地笼罩了近半柱香之久。温卓眼中依旧带着深色的红光,在血色的灵气之中昂首而立,高高束起的墨发随风而起。

震颤之中,他轻抬起右手虚虚一握,霎时间,遮天蔽日滔天的灵气凭空消散,宛如一阵风,转眼便已无影踪。

除了漫长的耳鸣和台上台下卸了力东倒西歪的修士,方才这这凶猛的威压便再无一丝曾到来过的迹象,仿佛这只是众人一场不约而同的幻觉。

裴谞跪在地上直不起身,随着灵压一散去,他更是骤然脱力,没骨头似的滑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温卓眼眸之中的癫狂的红光还未散尽,也再无先前扶起岑召的心力,他垂下眼看着裴谞道:“你输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温卓半沉着脸走下赛台。

克古鲁、镜遥、原佰三人略带担忧地看着温卓,一旁的秋风偷偷撩起眼前的帘子也往温卓这里看过来。

温卓的兴致似乎及其不高涨,见到这一行人只是抬手虚抱一礼,“我休整片刻,恕不能在此多留,失礼。”

镜遥连忙接过话茬,“好好,擂台赛还有两刻钟紧接着开始,温兄先好好休息,好好休息便是。”

温卓又抱了抱手便转身快步离去。

他前脚刚走,观看台上的善玄爱子心切,连忙脚下运了气,忙送不迭地追了上去。

还没等走到与温卓肩并肩,善玄的连环问已经先一步到来了,“小师弟,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可有不舒服?还认得我是谁吗?饿不饿?渴不渴?”

闻言温卓的脊背不自然地僵直一瞬。

善玄好一番察言观色,“别紧张。那笛子是一支怨生笛,古怪得很,赛台上你的脸色不好,我和掌门都很担心你。”

温卓垂眸看了善玄许久,仿佛是在确认他所言是真是假,又似乎只是看了善玄一眼,“多谢师兄关心,只是灵力失控。好在这种情况闭关之时也时有发生,不难应付。”

善玄眨眨眼,半晌重复道:“哦,闭关的时候就遇到过。”

温卓不着痕迹地又看他一眼,“嗯。”

“擂台赛马上开幕了,”善玄道,“你若是身体仍有不适便多修整两轮,我与掌门知会一声就好。”

温卓却摇摇头。

他的状态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单从面色看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没露出什么外显的伤情。

他看起来似乎只是有些疲惫,疲惫到甚至没有精力维护他平日温和的贵家公子做派,只低垂的眉眼仍旧有不停歇的暗流奔涌。

温卓道:“师兄不必费心至此,我并无大碍。况且,若我不去,恐怕外人是要说我们拿东道主的架子了。”

善玄蹙眉:“哪来的胡话?你正儿八经的伤患,怎么就不能多休息休息了?谁要是来多舌,我第一个撕烂他的嘴!”

温卓听着一愣。

他其实在闭关之时便知晓,自己大概不是个“人”。

直到一个静谧地夏夜里,那声音在温卓脑海中吐出人言之时,他才冷静地确认,哦,原来是厌族。

是个人形的,面目可憎的,害人无数的厌族。

自此数十年,温卓不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懈怠,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因为哪怕是任何一个不足道也的细微的分神,都会被那厌族的神识抓到可乘之机,那邪气的神识便会如山崩海啸卷过他,不达目的不罢休。

温卓自诩并不是个坏脾气,但俗话说泥人也有三份脾性。

不过,即便较劲也是自己与自己较劲,总归是不敢与旁人言说的。他今日的异状,他可不信善玄或者掌门会毫无察觉。

可善玄忽然的这般言语,又让他无端生出些“即便我告诉了他又怎样呢”的痴心妄想。

他自嘲似的笑一下。

温卓并未就此多言,只摇摇头,转而问善玄道:“既然是擂台赛,这第一轮是谁做庄?”

善玄思索着,在心里好生计算了一番,“算着大概是君少暄——哦,就是药谷那位,论起辈分来他是你师侄,他还得管你叫师叔。”

还没等说完,善玄自己先给自己逗乐了,自顾自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也不知道你从前见没见过他,是个心比天高的个小孩儿。”

温卓闻言应了一声,“见过一次。”

“哦,原来竟然是之前已经见过了,那便好办了。”善玄笑着轻拍了下手。

“少暄年纪与你相仿,身上有些杂七杂八小毛病,大概是很不好相处的。你懂事,多担待些。”善玄道,“不过这个孩子心思不坏,心术也正,不屑于使那些脏手段,若是碰到了他,也算是好事一桩。”

温卓点头,悉数记下。

之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好半晌,温卓才终于忍不住似的又开了口,问道:“方才比试赛台对面的裴谞,现在如何了?”

善玄愣一下,一时都没寻思过来这“裴谞”是哪位,脑子飞速转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笑起来,“你这孩子真是……不用费心挂念,好得很,刚正抱着他碎得没影儿了的笛子和他师兄哭呢。这可放心了?”

温卓四平八稳听完,又不冷不淡地“嗯”了声。

善玄看着他这模样,半是无奈地摇摇头,低声嗤笑,“……这孩子。”

比试会场。

克古鲁一直有些担心温卓,被晾在这儿干等着实在是焦急如焚,焦急之时一扭头,又看见镜遥正和原佰不知在谈些什么甚是谈笑风生,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上回在岭南的那个峡谷……诶诶——”镜遥说着,忽然两脚离地,被揪着后领子提了个转面。

镜遥看着提着他的面色不善的克古鲁,歪歪头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克古鲁,世界末日了吗?”

此言一出,克古鲁是气笑的。

原佰则是被克古鲁的表情逗笑的,搂过镜遥的肩笑得抖如筛糠。

克古鲁决定不再理会他这两个神神鬼鬼的师兄,转头与仍旧老老实实披着斗笠的神秘人秋风攀谈起来。

“……方才听你所言,你似乎对法器很了解?”克古鲁对着大斗笠说道。

大斗笠答:“哦,不算了解,史书上有记载。”

克古鲁点头:“哦。”

话头落下,紧接着便是一阵让人有些窒息的沉默。

克古鲁对于这种莫名的尴尬总是有些接受不良,抓耳挠腮。

最终还是秋风再度出言解救他于水火,“我叫艾昂里,中原人都管我叫秋风。你叫什么名字?”

克古鲁松了口气,神态也回复如常,“我叫克古鲁。”

闻言,秋风忽然从袖摆里伸出了他那一双满是纹路的手,偷偷摸摸拨开了斗笠的帘子,又露出他同样有纹路的脸和那双清澈的眼睛,“克古鲁?你也不是中原人?”

“嗯,北塞札布萨人。”克古鲁看着他脸上的纹路一时怔忪,许久才道,“你是……记者?”

“对的,对的,记者。”秋风大概是因为见到了除他以外的异邦人,颇有“他乡遇故知”之感,相见恨晚。

听了秋风的话,克古鲁这会儿便也不再奇怪这人怪异的装扮了。

他甚至十分谨慎地四处瞧了瞧,确保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随后一个矫健的身手就把秋风的头帘拽了个更结实,蹙眉道:“没事儿别老瞎扒拉,这么不懂事。”

秋风闻言,像做错事幡然醒悟似的,“哦哦,对,对,得藏着点。忘了忘了。”

说着,他连忙又整理整理斗笠帘子,之后便老实站起桩来。

克古鲁上看下看,确保秋风已经捂得严丝合缝了,甚为满意地松了口气,随后才偷鸡摸狗地凑过去,附耳低声问道:“秋风兄,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只是你这回是为何来到十方宗?难不成十方宗——”

说着,他警惕地左右看看,“——有古怪?”

秋风听了似乎有些奇怪,“啊,完全不是的。我先前大意被人抓走了去,是温兄和元兄两位善人救下了我。”

克古鲁骤然听到,脑子一时都没转过弯来。

“温兄,温卓,这我认得,”克古鲁呆愣愣道,“但这元兄是……”

元。如果他没记错,整个仙盟,大概只有北晔玄天门那一家是元姓。

总不能是元宿央吧?

秋风见克古鲁一副呆滞的模样,误以为克古鲁是不认识元宿央,便好心往观赛台一指,“哦,就是他。”

毫无察觉成为了舆论中心的元宿央此时正在长老椅上托着腮打盹,脸颊肉把他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

克古鲁一时无言。他不是不认识元宿央。

可问题是,明明三天前他大哥对着元宿央还是一副“我一定要找机会揍他一顿”的样子啊?元宿央翻的白眼也是“你个废物崽子”的话外之音啊?搞得他以为两人私下定是要针尖对麦芒、你死我伤。

可这才几天?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怎么还联手救起人来了?

现在这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如此瞬息万变了?

克古鲁有些凌乱,“你确定是他?”

秋风点头,“当然确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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