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烟缥缈,清香悠远,混合着绮罗妖娆的香味,熏得软躺在房梁上的花怜熏熏欲睡。

宋崎面容沉静,缄默看书。

实在无聊,花怜提起方才的话题:“宋小郎君。那李胖子和镇长明摆着心中有诡,想将你留在此处,你还给他们留一封写给官衙的手书,也不怕遭了算计?”

宋崎淡淡笑道:“反正又送不出去,如果他们真有那个本事将手书送去暗卫司,那才真是自找死路。”

花怜眉目轻挑,猜测他在信上做了手脚,顿时不说话了。

水漏滴答。

过了差不多三柱香的时间,鹤空转回了房间。

宋崎听到鹤空道:“宋小郎君。我已经打听清楚,镇长和西月楼的李老板特意将您留在此处是因为什么。”

宋崎将书倒扣在茶几上:“哦?”

鹤空道:“镇长和李老板离开小郎君房间后便去了西月楼密谈,听他们言自四日前开始,镇里每夜都会死人,第一日死一人,第二日死两人,第三日死了三人,今日恰好是第四日。”

“死人的方式均如今夜一般,有的被锋利的悬丝碎尸,有人被活活吓死,另外,也有人失足跌进河里被活活淹死。”

“他们都认为有鬼怪作祟,但是镇内没有上位星阶的修士,便想着留住您,想让您与鬼怪内斗,用我们的力量将那鬼怪杀死。”

“倒打得一手好算盘。”花怜冷笑:“所以西月楼那些宾客看到第四个人在西月楼外面被碎尸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鹤空点头:“我观察了死者,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均有恶力残留,但暂时没有发生变异。”

宋崎问:“镇上其他人呢?”

鹤空:“也许是被吓怕了,镇里的居民都关门闭户,无论发生什么动静都不敢出,表面看起来与镇长和李老板等人一样,似乎并没有被污染。”

“也许并非没有被污染,而是他们被污染了我却察觉不出……”花怜晃荡着双腿,低声提醒:“九阶恶神虽然位阶不算最高,但它在中位恶神中占据首位,轮单打独斗,天选之下几乎无敌手。”

“不仅我不敌它,就算你我三人联手也未必镇得住,弄死整个镇子的人更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怎么可能才弄死这么点人?”

“这般小打小闹,连我当日都不如……”

她看鹤空直直的盯着她,话语一顿,眉目流转,微扬起弧度优美的下颚,朝鹤空抛了个眉眼。

轻笑:“鹤空,你这般看我,是喜欢上我想要我吗?你身强力壮,我可垂涎你身子许久了。”

鹤空继续默然盯她:“……”

花怜见鹤空惯常不上钩,知道他想起了她曾经为仇恨所控,无法无天草菅人命的恶事,心里发虚,微敛了态度,却依旧口不择言:“你别这样看我,我已经被宋小郎君用钱银收买,早就从良了。”

“从良”两个字不是这么用的。

宋崎“……”了一下,拉回正题:“很奇怪,如果说官道突然被堵住,瞎眼书生出现在黄土小道是巧合,但悬丝傀儡镇入口处突兀挂了一颗被恶力污染的头颅似乎是明晃晃的向我昭示镇内有恶神降临,而刘记木偶铺里谢老四出现更是自报家门,它这般做法,除了打草惊蛇还有什么用处?”

花怜随口感叹:“倒像是故意引你过来。”

宋崎不置可否,悬丝傀儡镇本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就算它不引诱,他们一行也会到此处,瓮中捉鳖岂不比现在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宋崎想不通,暂时放弃这个疑问。

他用指节敲了敲桌面:“镇长和李老板有没有具体说鬼怪的事情,还有他们为什么会举办这样一个诡异的婚仪。”

鹤空摇头:“他们口风很死,言谈之中并没有讨论这件事,不过我听到李老板先是提了一句‘冤孽’,又说什么之前都是三更死人,今夜竟然提前了。”

宋崎转头瞧了一眼墙角的滴漏,如今二更刚过,离三更尚有一段时间。

他偏头想了想,招手让鹤空走近,附手在他耳边道:“你再去西月楼一趟,帮我办件事,一定要在三更之前完成。”

……

西月酒楼烛火明灭。

宋崎走后不久,众宾客看着楼外血迹早已心中惶惶,接连告辞,不过片刻便已经人去楼空。

此刻楼里残羹冷炙与歪倒的酒杯胡乱散落在桌面,即便各处仍然悬挂着喜庆的红绸,依然挡不住清冷萧条。

镇长与李胖子坐在主位上,其下手坐着镇长夫人与尚未来得及脱下喜服的新郎。

鹤空手中提着一桶鸡血,捻着洗马的刷子,背靠院景在墙上鬼画符,偶尔从花草缝隙中瞟到楼内几人愁眉苦脸的神色,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争执和叹息。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只要给了那东西名分,她便不会回来报仇吗?”李胖子气急败坏,青筋暴起,几乎将手中的酒杯捏碎。

“我怎么知道她会那般贪心不足,你都已经收她为女,我儿子又愿意放低身份娶她,她还这般不依不饶。”坐在他对面的镇长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我已经让人在宋崎住的房间里放了什物,只希望宋大人身边两位灵者能将她彻底斩杀。”

李胖子道:“那姓宋的小儿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他虽然从上京而来,身边又带着灵修,可实在不像能担事儿的,今夜那东西当着他的面杀人他都没反应过来,又如何能保护我们。”

镇长道:“那你说怎么办?咱们镇里除了他身边的侍卫,并无上位星阶的灵者。”

李胖子压低声音道:“不如我们修书一封到上京,暗卫司……”

“不行!”镇长眼眸微沉,对着李胖子疾言厉色:“如今咱们镇上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上面真追究下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今夜我好不容易将姓宋的小儿拖住不让他报官,如果他对付不了那东西,我在宁愿他死在这里。”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语气沉沉:“再退一步,就算他死了,不是还有他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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