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柳悬思虑太多,终究还是乏了。
他瞧宋旌一副打定主意、死不罢休的模样,不想再继续纠缠,更不想平添事端,便还是遂了宋旌的愿。
风斋的夜里,树欲静而风不止。
宋旌与柳悬一路走来,天上虽有孤冷明月高悬,但前路依旧是漆黑一片。
方才,两人从风斋出来得急,现下皆未提灯,前路无光,只能凭月色前行。
不过好在宋旌与柳悬五感俱佳,所以两人一路走来,倒也还算通畅。
“不许进!”
“我说不许就不许!”
“谁要是敢强闯,我定不会轻饶了他!”
宋旌与柳悬刚行至风斋外,便见风斋的院门前火光正盛,明亮的火焰将门前乌泱泱的一群人映照得通红。
柳悬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双手叉腰的轻红,正领着四、五个姑娘与小哥,一起横在院门前。
此时,轻红立在院门的正中央,用自己的身体摆出一个“大”字,将狭小的院门堵得满满当当。
在轻红一行人的身后,飞雪正拦住跃跃欲试的六一,苦口婆心地劝着轻红,让轻红就此作罢。
可是轻红非但不听,还如临大敌,更激动地喊话道:
“谁都能搬进来!就你家主子不行!”
“凭什么!?”
被轻红喊话的人,显然也很不服气。
柳悬再瞧向轻红对面,好嘛......还以为是谁来了?
结果一看,可不就是自己身后那个混蛋的党羽吗?
“风斋是英才院的风斋,又不是你家的风斋,凭什么由你家公子一人住?又凭什么由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了算!?”
轻红对面的丹良也不遑多让,他跟轻红一样,叉了个腰,摆成一个“大”字,杵在轻红对面三尺远的地方,后面跟了数十个身强体壮的家丁。
丹良一脸疲惫,又愤愤不平,若不是他家主子酉时让连松传话,命他收拾好东西赶紧搬去英才院,同柳悬一起住。他才不会上赶着来轻红面前找晦气。
气急败坏时,丹良一撸袖子,竟是摆出一副要干仗的架势,怒不可遏道:“柳轻红!我忍你很久了!凭什么你说不进就不进?今夜我就偏要进去给你瞧瞧!”
丹良这边刚放完狠话,那柳轻红便跟着怒喝一声:“你敢!”
紧接着,轻红又朝后方喊道:“六一!”
被飞雪截断在后的六一在听见了轻红的召唤后,蓄势待发,眼看就要冲上前去。
丹良赶紧往后一缩,躲在旁边直得像根木桩一样的连松身后,嘴里仍旧不依不饶地叫嚣着:“宋卫尉,你瞧他们!如此猖狂!欺主太甚!你我岂能容忍!?”
唇枪舌战时,六一已经挣脱开飞雪的挟制,一双兴奋的眸子映照出火光,看上去极为癫狂。
六一一跃,跃至连松面前,手中的峨眉刺刮过连松抵挡的刀刃,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火花四溅。
“六一,上!毒死宋丹良那鼠贼!”
轻红见小小一只六一人狠话不多,上前就是干,兴奋地直拍手叫好,顺便还不忘叮嘱六一,让那小家伙替她报仇泄愤。
丹良离那激战正酣的两人最近,只见他辗转翻滚、手忙脚乱,狼狈不堪间透露出几分焦急与惊险。
六一与连松在空中挥舞兵器,带起一阵阵凌厉的劲风,如狂风中的利刃,令人胆寒。
“柳轻红!你......”丹良一边要躲避随时可能会要他半条小命的招式,一边还要分神应付柳轻红的挑衅。
一时间,叫骂声、铮铮声、金石相击时的锵锵声......混在一起,犹如疯狂肆虐的沙尘暴,携带遮天蔽日的气势,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其中,让场面变得紧张而刺激,令人目不暇接,心神俱震。
今夜,原本寂静的风斋院外,被一群吵吵嚷嚷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他们个个情绪激动,仿佛是一根根被点燃的炮仗,在院门口劈啪作响。
直到这一刻,柳悬才终于明白,为何在兰馨殿外未曾见到本应来接他回风斋的三个人。而他在扫了一眼优哉游哉的宋旌后,心底那一股不详的预感也在此时明晰,逐渐显露出其背后的真相。
“轻红。”柳悬的声音在嘈杂、喧闹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轻,仿佛是夜间飘过的一缕微风,本不应该被人注意。
事实上,若是换作旁人,像柳悬这般轻声细语,恐怕早就被那震耳欲聋的叫嚣声所淹没干净,最终消散于天地间,无迹可寻。
但是,柳悬的声音还是奇迹般地穿透了重重屏障,清晰、沉稳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让原本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连先前隐隐有些失控、行事乖张的六一都乖巧地收回武器,像只被驯服的野狼般,等候着柳悬的指令。
“公子!”最先发现柳悬的人,依旧还是那个最在意他的轻红。
轻红努力拨拉开挡在面前的众人,一脸欣喜,一路小跑至柳悬的身边,焦急地询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问完,轻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天色已晚,柳悬应当早已散学。
想到此处,轻红有些忐忑,她不由得捶胸顿足,变得垂头丧气。
极度内疚之下,轻红只得又将这笔账算在了害她犯下大错的丹良头上,以此来减轻心中的负罪感。
“欸欸欸——你们怎么就进来了!”
这边,轻红刚离开阵地片刻,那边原本固如金汤的姑娘、小哥们便因为群龙无首而溃不成军。
瞧见宋旌也到此处后,鬼机灵的丹良一瞅准机会,就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招呼上几个家丁,蹭轻红不在院前,且六一不敢轻举妄动的间隙,迅速着手,开始往风斋里搬东西。
“欸!!!”轻红大喝一声,朝丹良发出一声略带威胁意味儿的警告,但是仅凭这一声还远远压制不了丹良的念头。
在注意到丹良正乘虚而入后,轻红那一门心思又不自觉地被院门前的动静所吸引。
“他们意欲何为?”柳悬明知故问。
虽然在瞧见丹良时,柳悬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可是轻红却看不懂眼下的局势,还一心想要为他出头。
柳悬为了让轻红将余下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别老想去主持大局,企图用蚍蜉之力撼动参天大树,他又追问道:“为何夜已深沉,仍有诸多宋府家丁在此?”
“他们......”轻红看向门口,看见来来往往的家丁正忙得不亦乐乎,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打了一场败仗,心情甚是不好,“他们说......”
一脸愤愤然的轻红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不能再跟丹良争个高下的事实,正当她满腹委屈,意欲向柳悬倾诉此前种种时......一直沉默、从未言语的宋旌却抢先她一步。
“他们方才已然提及,”宋旌巧借轻红的身份,模仿轻红的口吻,将轻红原本想说的话接了过来,娓娓说道,“少将军将迁入风斋,此乃院内管事亲允之事,管事已安排少将军下榻于柳公子隔壁。”
言罢,宋旌行至轻红与柳悬之间,迎向月光,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将身后的轻红遮得严严实实,满含期待的目光直直地望向柳悬,轻声道:“哥哥有不明之事,何需去问旁人?哥哥若问我,我必知无不言。”
旁人?
好一个旁人!
柳悬不是傻子,丹良既已言明“风斋不是他柳悬一个人的风斋”,他又岂会揣测不出丹良一行人的来意?
可是宋旌憋了一下午都没说……
方才在兰馨殿外,还眼睁睁瞧着柳悬四下寻人,甚至故意问他“可是在寻人”?
柳悬想来,宋旌怕是蓄谋已久。
如今,柳悬之所以要向轻红多询问那两句,无非是出于他的一番苦心,希望轻红能摒弃那些无谓的争端,尽早认清眼前的局势罢了。
柳悬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平静地注视起门前那数十盏高悬于顶的府灯,几个火把像一条断断续续的火蛇,游走在风斋内外。
轻摇轮椅,柳悬错开身前的宋旌,故意不去瞧他。
宋旌以为柳悬见到这一幕,必然会勃然大怒,再厉声质问他:“方才不是说,送到风斋便走,一刻不会多留?此为何意!?”
亦或是冷笑一声,斥责他,“宋旌,你就是个骗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会仗势欺人,戏耍于我,你说的话,我以后一个字也不会信!”
可是......
什么都没有发生,
柳悬只是淡然处之,轻而易举就接纳了当前的状况,连一丝一毫的抗拒与挣扎都不曾流露。
宋旌见柳悬视若无睹,不再理他,他按耐不住,又上前一步,用宽大的手掌覆盖住柳悬用于拨动木轮的手,而后缓缓将那只手取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轻轻揉捏。
控制住轮椅,不让它再移动,宋旌蹲下身子,紧挨着柳悬身侧,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委屈地解释道:“哥哥方才不是也说过,因为上次害哥哥失足落水,爹让我自己想法子讨哥哥开心后,再接你一起回去。”
“眼下,我被爹从家里赶了出来,已无家可归,才不得不投奔哥哥。”
“方才哥哥都不愿我跟着,我哪敢与哥哥明说?”
“若是再说起此事,惹了哥哥生气,一路无人、青石小径,哥哥还会允我同行?”
“我一心为了哥哥考虑,哥哥要怨我欺瞒了你,直说便是,何故又不理睬我?”
宋旌说的情真意切、字字珠玑,就像是盼着柳悬的安慰与夸赞。
柳悬却是听得眉心一跳,头皮发麻。
“无家可归?”
“不敢明说?”
柳悬的眼神晦暗不明,直逼宋旌。
好啊!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柳悬觉得,宋旌现在不仅“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日日见长,还将那三十六计里的“假痴不癫”用得炉火纯青。
“少将军,请慎言,圣上亲封的将军怎会无家可归?”
“除皇城外,整个盛京,怕是只有少将军您愿住与不愿住之分,又何来惧柳悬不悦一说?”
柳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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