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啊……”

她说着,移动脚步,慢慢向见生走来。

昏昏然的光线中,她的动作十分灵巧,像是一尾游在尘灰之中的鱼。

眼珠圆且凸出,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你在这儿啊。”

“怎么不吭声呢?”

说话间,她已经坐到了见生面前,眼睛从上到下,将他细细蓖了一遍。

见生一惊,有一个瞬间,他甚至以为阿鱼嫂看穿了百面千相的幻影,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样子。

但她似乎没有。

沉默在两人直接流动,片刻后,见生先开口:“阿鱼嫂费心了,我没事。”

阿鱼嫂枯瘦的手臂顺着粗布床单攀过来:“听说你想逃?”

两人离得很近,她的双眼圆瞪着望过来,呼吸间有淡淡的腥气,见生忽然想起瞎子说的,三年前那场失败的大雩中,阿鱼嫂是唯一一个幸存者。

“是啊。”

见生不动声色地回望:“我很怕,就逃了。”

“怕什么?”阿鱼嫂又凑近了一点,“服侍小姐嫁给龙神,是好事啊。”

见生并不接话,而是直接反问:“阿鱼嫂,你当时不怕么?”

当时……

阿鱼嫂目光有些飘忽,耳边仿佛传来了高昂雄壮的唢呐,一声长鸣、锣鼓齐响。

满眼都是红,红彤彤、亮堂堂、喜气洋洋。

□□上身的强壮汉子们肌肉山峦一般隆起,喘着气。七楼五亭、十二宫灯,朱漆泥金、浮彩木雕,六年才能造出一顶的万工大轿被平稳地举起,载着里面的美丽姑娘,走向龙神沉睡之地。

“天生五谷——以养人嘞——”

“五谷病旱——不成实嘞——”

“二八女子——去求神嘞——”

“神不应来——把神打嘞——”

“吃水娃娃——要饿死嘞——”

“寡妇婆婆——要瘦死嘞——”

“敲簸箕啊——把雨下嘞——”

“用棍打啊——雨不停嘞——”

雄浑的号子声好像又响了起来,阿鱼嫂一阵恍惚,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纯真少女,正满怀欣喜与向往,跟在万工大轿后面,和其他五名少女一起,走入濯山之中。

她跟着“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见生心头一阵恶寒。

他问出那句话后,只见阿鱼嫂怔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什么似的,猛地起身走到屋子中央,扭着腰,掐着嗓,竟是唱起一首音调怪异的曲子来。

边唱边在原地踏着碎步,双手平平向前伸出,像是托着什么东西。

“阿鱼嫂,阿鱼嫂。”

他轻轻唤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见生想了想,掀开被子,走到她的身边,也做出托着东西走路的样子,轻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这次有了回应。

阿鱼嫂转过脸,嘴角裂开,是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去濯山,嫁龙神啊。”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力扭动腰肢,简直像是要将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抖下去一般。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动作,出现在此时的她身上,多少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见生跟她一起踏着步子,心想,若是此时有人推门进来,怕是会觉得这两人都是鬼上身,发了癫。

走了一会,见生附在她耳边,道:“到濯山了,龙神呢?”

“对,对,到了。”阿鱼嫂侧身下蹲,作出放下东西的样子,左右张望一番,忽然跑回见生身边,压低了嗓子:“人都走了,你不是要逃么,快逃吧!”

逃?!

难道三年前大雩仪式上巫女和情郎出逃,竟是和其他雩女的里应外合吗?

“嘘,我带你……”

阿鱼嫂冰冷的手指缠上见生的手腕,就在这时,大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她哆嗦一下,松开了见生的手。

“阿鱼嫂,你怎么在这里。”阿汾迈步进来,脸上带着两分不耐烦,“过会你还要帮我们净身,就说怎么不去厨房里忙活,原来是躲在这里偷懒。”

她说话向来温和,如今这般不客气,让见生有些惊讶。

阿鱼嫂大梦初醒一般,讷讷点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阿汾等她身影不见,将门一阖,恨铁不成钢地跺跺脚:“你和那老婆子走得那么近做什么,不知她是个扫把星么?”

见生重新坐回床上,讪讪笑道:“阿汾姐,莫生气,是她要来看我的。”

阿汾怒道:“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你可知……”屋里没人,她还是左右看了两眼,才走近见生,低声道,“此事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讲出去。”

“放心,我不会讲的。”见生乖巧道。

阿汾:“几日前,阿鱼嫂曾让我带东西给小姐,里面夹了一张纸。”她咬咬嘴唇,“她们都以为我不识字,其实简单的字,我是识得一些的,那张纸上和人约了夜里的什么地方,要结伴私逃。”

“什么?!”见生不由抬高声音,这倒是出乎意料,“和人相约,和谁?”

“我哪儿知道!”阿汾道,“我当时吓坏了,但是小姐的东西,我哪里敢动,还是老老实实交给了她。”

那张纸是藏在鱼腹之中,被交到霍清手上的。

鱼是腌过的,味道很冲,阿汾站在门边擦桌,透过铜镜,可以看到小姐将那张纸条取出,贴在心口,满面欢喜。

她畏惧龙神,也畏惧小姐,更畏惧霍老太爷。

秘密像是一块石头,沉沉坠在她的心口,她不吐不快,却又无法言说。

第二天夜里,纸条上约定的时间,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便偷偷溜出去,躲在墙后去看小姐房里的动静。

大雩将近,宅子里巡逻的家丁来来回回、一夜都不停歇。但是小姐从小在霍家长大,她知道哪里可以偷偷溜出去而不被人发觉。

阿汾眼睁睁看着小姐裹了灰黑的袍子,将长发挽成男人的样子,在巡逻换班的间隙,从房里踮着脚走了出来。

她急得咬手,不敢说、不能说,不知如何去说。

好在,天蒙蒙亮时,小姐又回来了。

失魂落魄、脚步虚浮,但还是回来了。

阿汾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见生追问:“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阿汾轻松道,“后来就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她叹口气,露出向往的神情,“小姐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天大的荣耀,我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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