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珍将受伤的手从柔软的被褥中拿了出来。

她的指尖还捏着那支锋利的药匕,一边抬手将它搁在了一边的桌面上。

短匕碰在桌面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姚珍珍收回手,室内恢复寂静。

女子躺在床褥间,面色平静,胸膛随着呼吸规律地轻微起伏,仿佛已经睡着了。

【“白郁湄,”姚珍珍忽然在内府中开口,她甚少这样直接呼唤白郁湄的全名,难得一次,语气也格外严肃,“我想,我们得谈一谈。”】

【“……”白郁湄也难得不似之前殷勤亲密,而是一反常态的沉默。】

【“姐姐……”良久,她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踌躇,语速格外慢,“我……我并非有意。”】

【她说的是那把药匕的事情——幻境中两人灵魂分离,回到身体时她手中却多了一把凶器,排除掉自己,那么是谁动的手便很显然了。】

【“唔,那么,是为什么呢?”姚珍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当时拿起它,是想要刺向谁呢?我吗?”】

【“不!不是的!姐姐,我当然不会想要伤害你!”】

昏暗病室内,床铺上躺着的女子眉心微微拧起,仿佛陷入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梦境中。

无须去听她说什么,只要感受一下内府中因主人情绪激动而产生的灵力震荡,便可知晓白郁湄此刻没有说谎,那么她就不是想要伤害自己……

【“不是我,那就是鸣臻了。”姚珍珍心中暗叹一口气。】

【“……”这一次,白郁湄依然是沉默,但这更像是无可推脱的默认。】

真是奇也怪哉,姚珍珍心想。

在她看来燕鸣臻简直是从上到下每根头发丝都完美——容貌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待人接物也极真诚谦和,与这样一个出身高贵却性格极好的大美人相处,很难不身心舒畅。

可不知为何,无论前世今生,好像她身边的亲朋密友,一个个的都不怎么待见这位三殿下……

难道是因为优秀之人总有所相似,所以会同类互斥吗?她不由得陷入一阵迷思。

【“白姑娘,你对鸣臻的敌意从秘境就很明显了……”姚珍珍此刻倒是真的有些疑惑,“他是在哪里得罪了姑娘吗?若是如此,我替他向你致歉,若你需要其他补偿,我也可以……”】

【“不是的!”内府中,白郁湄忽然加大了音量,几乎是喊着打断了姚珍珍话语。】

【“姐姐……我……”白郁湄好像也被自己忽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开口的话语不由得嗫嚅起来,好在姚珍珍此刻很有耐心,只静静等着她说完。】

【“我只是觉得三殿下……他、他品行低劣!他配不上姐姐!”磕磕绊绊地说完了最后一句,她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语气逐渐激愤起来,“姐姐!你可知如今南陆到处在传他薄情寡性之事?他与那姚淼淼,向来行止便过从甚密,寡廉鲜耻,弄得流言纷纷!世人都道你为负心人所伤怀而远走洛萍!”】

【“更况且,姐姐,你……离开了整整七年,他可有过一丝一毫为你伤怀消损之意?若非,”她的话忽然卡了一下,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若非此次巧合让你能重回人间,他恐怕早已移情他人,哪还记得你曾经为他做了什么呢!”】

【“如今姐姐一朝还魂,他便又贴上来献媚邀宠,丝毫脸面也不要,姐姐,你被他那张美人皮所蒙骗,却不知这皮囊下是怎样的腌臜心思!我实在是……”】

姚珍珍已经被她一连串车轱辘般的真情流露之语给镇住了。

……这白姑娘平时看着沉默寡言,外表也是柔弱可人,却不想是如此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的性情中人,她心想。

她忽然想起对方之前提过给陆哲下情蛊一事,不由心内叹息。

或许……正是因为曾在男女情爱中受过患得患失的伤,白郁湄才会对她与燕鸣臻之间的纠葛如此介怀?

姚珍珍想通了其中关节,有心为她开解一二,但看对方言辞激烈,体内灵脉都随着她的情绪起伏而震荡不已。姚珍珍斟酌半响,还是选了个最不容易刺激到她的切入口。

【“呃……白姑娘,”她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许多,“所以你当时提及仰慕淼淼,想单独见她一面,不会也是为了……?”】

【“……是!”白郁湄咬着牙回答,语气依然是愤懑不平的,“她本是姐姐身边最亲密之人,却做出如此横刀夺爱的无耻之事,我就是要当面问问她,可曾为此感到亏心?!”】

姚珍珍在心中抬手扶住了额头。

这种感觉,好熟悉……她忍不住开始回忆。

嘶,怎么感觉她最开始和燕鸣臻定下婚约时,淼淼好像就是这样一番愤懑的来找她抱怨的?

被姚淼淼各种撒泼痴缠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在心头打了个寒颤,深刻觉得不能放纵自己身边再来第二个姚淼淼了。

【“白姑娘,”姚珍珍的语气郑重了许多,“借用你的身体一事,我非常感谢,也愿意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回报。但是……”】

【“……与三殿下之事终究是我个人的私事,与姑娘终究不相干,我不希望你为这种……呃,私情,去伤害其他人,”姚珍珍一边说,一边放松了自己神魂,让它沉入内府中,一只手温和而不容置疑地搭上了白郁湄躁动的神魂,“如果你觉得不适,我可向你保证,绝不会用你的身体,与他有任何逾矩之举,好吗?”】

她的话语温和而有力,灵体幻化的手掌在白郁湄的肩头安抚般地拍了拍。

肩头传来的触感格外温柔,一下就将白郁湄炸了毛的神魂揉成了一个顺驯的光团。

【“是……我尽量。”她语气仄仄地做出了承诺。】

姚珍珍拧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许。

哈,这不是和淼淼一样,很好哄嘛,她心情放松许多,不自觉便把心里话也一并说完了。

【“而且你所说关于鸣臻与淼淼之事,”姚珍珍的语气中颇有无奈,但更多却是笑意,“流言无稽,不值一提。”】

【“我更愿意相信他的真心。”】

【“!!!”内府中,白郁湄方才平静下来的神魂顿时又炸成了一个刺球。】

***

“三殿下!这边!”汤荣林的眼神很好,一眼就看见了远处走来的青年——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外貌实在扎眼的缘故。

如今的定流坡已不比前几日的守备森严,各色人流往来如织,便是比肩昭华城如今最繁华的集市,恐怕也不遑多让。

“都是来凑热闹的!不知道是哪里走漏的消息,唉!”汤容林摆着手,一脸无奈,“一听说是师姐再斩恶蛟,这群人就一窝蜂地涌过来要瞻仰什么遗迹,拦都拦不住!”

“修士就算了,泗水河下游还有平民沿河取水,说什么要沾仙人余晖,唉,龙血剧毒,这要真喝进去了……唉!”

“是我让人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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