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夜风柔柔,暮色撞进眼瞳,粉紫晚霞层层交叠,映衬少女绯红的脸颊。
季云澹停下了脚步,低头望着她。
在认识她之前,他的生活一向堪称乏味,虚伪的交际,繁复的账目与公文,日复一日很难不让人厌倦。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每一天将尽,他在暮色里想起她,竟会觉心头有丝放松。
这是喜欢她吧。
他知道冉漾是个纯粹的人,所以他会尽力让她觉得水到渠成。
同样的,这段时间发乎情,止乎礼的暧昧让他觉得很新奇,倘若不是那件事必须得做,他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刚刚才说喜欢她,就要抛下她远行。
这不妥当。
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过,此刻她的明亮而羞赧的目光,像极了暗夜的星星,让他开始动摇。
想听她的剖白,她的坦荡。
于是他道:“好,我会等你。”
一句话几乎花光了她的所有胆量,情情爱爱什么的,实在太让人苦恼了。
她嗯了一声,长舒一口气缓解自己脸上的燥热,恰逢此时正好也快走到了自己的小院门口,她顺势道:
“行,季公子,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说的很容易。
当天晚上冉漾就失眠了。
她坐在书桌前打了无数稿子,最后都作废了,不是太死板就是太轻浮,没一个合适的。她板着脸想,当人真难。
如果她跟季云澹是两只小狗就好了,不用说话,互相闻闻屁股就好了。
等到灭灯时分,她仍然在床上烙馅饼。
翻来覆去半天,最后直愣愣地躺在塌上,突然就佩服起了之前那些想方设法追她,求娶她的男人。
她若有他们一半胆量,今日何至于沦落到此等纠结的地步。
她好像进了某种死胡同,直到天快亮时才勉强睡着,统共睡了不到俩时辰,一上午都浑浑噩噩。
她想,这样不行。
她得出门冷静一下,顺便琢磨应该怎么打个完美的稿子出来。
下午她抓起这几日雕好的元宝,独身去往香氛铺子,铺子掌柜总在她耳边说自己年轻时如何风靡京城,迷倒一条街不在话下。
想必他对这种事情会比较有经验。
太阳隐在云层里,天色雾蒙蒙的。
“小漾儿,这几天手速挺快啊。”
刘掌柜倚在漆柜旁,笑眯眯的夸她。
冉漾:“这几天闲空多,所以做的多。”
她又补充:“请不要叫我小漾儿。”
掌柜的嘿嘿一笑,然后低声道:“你知道你上次救的那姑娘是谁吗?”
冉漾:“夕落。”
掌柜哼笑一声,一脸“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道:“是,但她姓支!”
“京城姓支的只有一家,南街的国公府,人家兄长是大名鼎鼎的镇抚司镇抚史,锦衣卫知道吗?就上次那屌毛,中午才惹的事,晚上就被拿下了!”
“听说那屌毛就是做这行当的,专劫美貌少女卖到外地去,这造孽玩意儿真缺德,这下好了,撞刀口了吧!就锦衣卫那种地方,一整个进去,一片片儿出来。”
掌柜的说到这里,啧了一声,“我说小漾儿,你要不趁机抱抱大腿?”
“那姑娘可是有钱有权的主啊,你是她救命恩人,这还得了?人家指头缝里漏点儿够你雕多少个元宝!”
冉漾:“我不要别人的钱。”
掌柜眼睛一眯:“就要我的钱是吧?”
“你这孩子,行了行了你什么眼神儿?”
他一点嗑瓜子又一边跟冉漾嫉恶如仇地道:“照我说,就那些有钱人指不定恶臭成什么呢!甭管姓支还是姓季,老子这辈子最恨有钱人——”
“哎呦支姑娘,您今日又得空啦?您说可不是巧了吗,小漾儿今儿也在呢。”
掌柜的眉开眼笑,连声音都温柔了。
此时店门大敞着,夕落逆光走进时,冉漾能看见她薄薄衣衫下纤细袅娜的身形。
今日不是个好天气,天空阴沉沉的,但这般黯淡的天色下,夕落仍然漂亮的像一块脆弱的白瓷。
“冉姑娘?”
冉漾嗯了一声,对夕落说:“夕落,好久不见。谢谢你送我的簪子,我很喜欢。”
夕落行至冉漾面前,盈盈双眸带着惊喜,柔声道:“冉姑娘,我来之前还在想会不会碰到你,听兄长说今晚是大公子饯行宴,我让他带我一起,他还不应允。”
“你来做什么?”
夕落道:“去找你,我想见你。”
冉漾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脸庞热了热,道:“哦。”
从香氛铺子出来后,冉漾没有立即回季家,而是被夕落带去一家据说很有名的茶坊,丝竹声幽幽入耳,里头干净明亮,瞧的出不是一般百姓来的起的地方。
冉漾自来京后,还没真正在京城溜达过,夕落在给她介绍这里茶多好喝。
冉漾观察了一圈,发现这里有的一盏茶就能卖一两银子,茶叶也不是什么太名贵的茶叶,但因环境舒心,茶具精致,有的是人愿意为此花钱。
京城饮茶习惯比桃峪根深蒂固的多,在京城开一家茶肆,似乎也是个不错的营生。
她们坐在靠窗处,夕落突然问:“冉姑娘,你可知季公子这一走是多久?”
“他说半年。”
夕落叹了口气,道:“季大公子这些年就是这样,三天两头的出门。”
“虽然他名下的生意不用他亲自打理,但只要从商到底也是闲不住的。”
冉漾问:“可他不是在户部有官职吗,总是出京,不就相当于擅离职守?”
夕落笑了起来:“这不一样,大公子做的事有不小一部分可是替朝廷做的,圣上自会扶持。我听我兄长说,有一年国库空虚,官员俸禄发不出来,原本是要拿布匹粮油等折俸的,关键时候,是大公子拿了二十万银票出来交于户部衙门,解了燃眉之急。”
二十……万两。
冉漾瞪大眼睛,她平常花二十文都得琢磨一下。
“不过日后你们成亲了,大公子应该会长留京城。”
冉漾再次瞪大眼睛,她心想怎么在别人眼里,总认为她跟季云澹在一起了呢。
“我们还没在一起。”
夕落“啊”了一声,道:“没有吗?”
“我兄长说……”
“没有。”
四周清净,丝竹悦耳,是个谈心事的好地方,夕落看起来比掌柜的要靠谱很多。
冉漾捏住杯璧,提起一口气,垂眸道:“夕落,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夕落:“当然。”
冉漾道:“我感觉我有点喜欢季公子,我想跟他在一起,但我不知如何与他开口。”
她都开始怀疑要不要开口了,以前娘亲还跟她说姑娘家要矜持,她还一直不懂什么意思来着。
夕落微微张唇,很是诧异。
她起初听到他们没在一起时,还以为是冉漾暂时没答应季云澹的追求。
“你能帮我出出主意吗?”
这事说简单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两人面对面,冉漾把那句喜欢你说出来就算完事了。但冉漾想的多,她不想尴尬,也想尽力让场面自然一些,当然最关键的是,她实在难以启齿。
夕落问:“冉冉你是……不好意思说吗?”
冉漾点头,光想想头都要热爆炸了。
尴尬的脚趾头都能缩一起。
“不好意思说的话,要不写信?”
冉漾摇摇头:“我的字没他好看。”
而且她觉得写信显得她有点扭捏,虽然她确实挺扭捏。
“那要不我代你转告?”
冉漾又摇头,“这样好像不太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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