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送什么呢?这又让冉漾犯了难。

季绪这种大少爷自幼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肯定瞧不上她手里这仨瓜俩枣,若也送书吧,可他平日看起来很是孤傲,瞧着也不是个爱看书的。

“冉冉?”

她一思索事情时,两条秀眉就会轻蹙在一起,满脸的心事重重。

“你在想什么?”季云澹弯着唇的看着她:“不会是方才的姜翎吧。”

冉漾回神,见季云澹直直望着她,温和的目光下带着点让她紧张的压迫感。

她摇头:“我在想二公子。”

季云澹眉梢轻挑了下,方才的那点压迫感完全消失,他笑着问:“今流怎么了?”

冉漾如实道:“二公子上次帮了我,我想送他点东西,但不知送什么。”

季云澹闻言被她的实诚逗笑,他抬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发顶,但又克制住,最后道:“没关系,我会替你谢他。”

“今流其实没什么尤其喜爱的东西,他从小就不在意这些。”

冉漾没有回答。

同季云澹告别以后,她提着自己那袋木头回到院子里,今天天气好,她坐在院子里的方桌前开始雕元宝。

一边雕一边想给季绪送什么。

他那么怕老鼠,要就不送只小猫给他?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否决,因为季绪跟小动物,实在很不搭。

她问皦玉:“你觉得二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跟皦玉提出季云澹以外的季家人。

皦玉有些意外,低头思索片刻。

当年季绪离京时她才十二岁,才刚被卖进季家,别说了解,她都没怎么见过那位二公子。

但这几年她听说的多。

那样一张漂亮的冷脸,不管在哪议论的人都会很多的。

相比季云澹,季绪跟季家的羁绊看起来没那么深,他十四岁从军,十七岁回京。

在京中待了不到一年,十八岁时就又被外派出去,脱离季家,一个人挣功名。

而早些年……

“季夫人好像不太喜欢他。”皦玉小声说

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传言也变过几个版本,真假参半的。

据说十年前,季云澹与季绪曾一同被人劫走过,可最后季家人只救出了季云澹。

一方面是因为形式艰难确实不好救,另一方面也有人说是季夫人不想费那个心。

季云澹回来后,搜寻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紧迫了,所有人都以为季家那个小儿子会孤零零地死在山上。

却不曾想,三天以后,年仅十一岁的小季绪,带着一身血,在黄昏时独自回了家。

那个时候,季夫人正在给季云澹喂药。

季绪跑回家,第一时间想去见娘亲,但小小的他一身泥泞站在门口眼巴巴望着娘亲时,季夫人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挥挥手说:

“回来就好,你哥哥要休息了。”

皦玉说完又自顾自评价道:“我觉得有点太假了,这怎么可能呢?哪有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而且真要说来,以二公子的能力,他才是最有可能继承老爷……”

这话不能乱说,她噤了声:“反正您随便听听就好。”

冉漾垂着眸,心想皦玉根本没回她的问题,她又没问季绪的过往。

不过也是短短一瞬,她脑中冒出一个场景来。

那个薄雾弥漫的清晨,她被带去找季夫人时,在照松堂外的蔷薇花架下看到男人清瘦的背影。

所以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进去吧。

倘若皦玉说的是真的的话。

三年未归,忙了一夜后在太阳还未升起时就想来与母亲问好,但临到门前,又思及她可能并不期待自己的归来。

所以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至于是什么样的人……”

皦玉总结道:“脾气好像不太好。”

也不能说是脾气不好,而是季家人对季绪大多都不熟悉,季绪又不是大公子那样温和谦逊的人,他俊美但冰冷,十足的距离感,轻易就让人觉得是个不好说话的人。

“姑娘您问这做什么?二公子找您麻烦了吗?”

冉漾摇摇头:“他不找我麻烦,他挺好的。”

她说话时手上动作一直没停,皦玉捏起个小元宝,好奇的问:“姑娘,你总是雕这个,能卖钱吗?”

冉漾:“可以,一个九十文,我可以教你。”

“这是什么呢?”

“这是花梨木,泡香露俩时辰就能吸味儿,扩香很快,买回来后可以打个络子串起来,挂房间里会——”

她声音顿了顿,突然知道要送什么了。

以前她房里没老鼠,因为她敢抓,也会做陷阱,但镇上不会抓老鼠的女郎会用野薄荷驱鼠,听说也很有用。

二少爷好像挺娇贵,怕老鼠,还喜净。

“会什么?”皦玉问

“很香。”她答

当天傍晚,冉漾拿着几个泡过野薄荷汁的挂坠专门去找了季绪。

她轻车熟路的走到季绪房门口,结果被门口的小厮告知季绪正在书房会客。

冉漾遂而找了个花草掩映,毫不起眼的角落蹲着,打算在这里等他回来。

“冉姑娘,您怎么过来了?”

冉漾一抬头,看见衔青从院外匆匆走过来,她道:“我有东西想送给二公子,请问二公子忙完了吗?”

她又补充道:“没忙完的话,衔青你可以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二公子吗?顺便帮我告诉他,上次之事我一直心怀感激,这是我自己做的挂坠,只能聊表心意,日后他有需要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说完又觉得缺点什么,她站直身体,继而满面正气的盯着衔青的眼睛,道:“还有一句话请你帮我告诉他,二公子如此公正严明,我相信日后他定然可以成为一个褒善贬恶,守正不阿的好官!”

衔青沉默片刻:“……冉姑娘有心了。”

不过他没接冉漾手中的东西。

他不会替季绪收任何人的东西,寻常人来送,他敷衍拒绝就好。

但是冉漾……

想起那天主子夜探人家闺房,衔青弯起唇角,和善地道:

“姑娘着急吗?公子待会就忙完了,我只是回来替他取个东西。姑娘若不介意,可以待主子回来亲自交给他。”

冉漾:“哦。”

她又蹲了回去。

衔青回到书房时,正逢季绪要出门,他把今日邸报放在桌案上,禀报道:

“公子,冉姑娘在您房前等您。”

“她来干什么?”

“来给您送她亲手做的挂坠。”

季绪脚步慢了几分,眉尾轻轻抽动一下,神色缓缓变得复杂。

他是真搞不懂她,一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不由低声道:“她是不是有病,就那么忍不了……”

这句声音很低,但衔青还是听见了。

他眉峰一挑,诧异地抬眸看向自家主子冷浸浸的眉眼。

不愧是他主子。

打蛇打七寸,实在是高。

*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傍晚时分,虽没了灼人的热浪,但这草木繁盛处蚊虫也多。

冉漾蹲在那逮了半天蚊子,才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一抬头看见季绪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站起身,道:“季公子,你回来了。”

她把木盒递给他:“二公子,上次的事情我很感谢你,这是我自己做的挂坠。”

“我用野薄荷汁泡过,挂在房间里很香,可以提神,味道扩散开来还可以驱逐蛇虫鼠蚁。”

怕他理解不到,她还特地在“鼠”加了重音,继而最后暗示道:“很有用。”

两人目光交汇,冉漾目光清亮,只是疑惑他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对这份谢礼不满意。还是说她想错了,季绪其实挺喜欢金银珠宝的。

气氛就这么沉默片刻,在冉漾疑惑的目光中,季绪终于道:“难为你还找个理由了。”

冉漾歪着脑袋:“嗯?”

季绪无奈叹出一口气,显然不打算跟她多说,拒绝的非常不留情面:

“不要,下次也别做这种无用功。”

冉漾:“您别客气。”

季绪:“……”

冉漾觉得季绪果真刚正不阿,她有些感慨,季绪以后一定前途无量。

她热情了些:“你可以先试试,如果觉得不好扔掉就是,除了驱鼠虫,像你平日案牍多,易思虑过度,闻这个也可以让你保持清醒,你也不用担心味道刺鼻,因为我还加了茶叶中和辛辣味,你就给它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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