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漪宫后有一棵古柏,伸出的枝干刚好悬与高墙之上,她便是从这里逃离了甘泉宫。

前方是黑暗笼罩的山林,身后是火光漫天的行宫,她与涣君携手奔向荒芜,前路未卜。

符涣君只跟随姜衍君不知疲倦地奔走,却没有出言提醒,齐恂的部下一直留守在甘泉宫外。

她逃不出去的。

零星的火把在林子里逡巡,为了绕开守军,二人走得并不快。

不知在林子里徘徊了多久,甘泉宫里传来一声肃穆的钟音,惊起栖息林间的群鸟。

二人同时回头望去,甘泉宫的火势渐渐小了,那光亮离她们越来越远。

她们都知道这声钟音意味着什么。

天子驾崩了。

宫外的人听不见宫墙里的哭声,也不知嘉德殿里各怀鬼胎的绸缪。

还未走出甘泉山,天边已浮现出薄柿色。视线渐渐清晰,却不如夜里出逃隐蔽了。

济水是伊水的一条支流,自甘泉山下流淌而过,历经一个时辰的奔波,终于听到了哗哗江水声。

姜衍君道:“我来时与手下人吩咐过,若见甘泉宫中漫天火光,便到江边接应。”

符涣君却突然说道:“衍君,你我今日争不过他们。齐恂留我性命,无非是觉得女子在这时局中掀不起什么波澜。在你我能够自保之前,便让他这样以为吧。”

“阿姊为何说这些?眼下我只想救你……”

甚至还没有心力去筹谋那难如登天的复仇。

赶到江岸时,尚来不及高兴,只见一只小船泊在岸边,而前来接应的几人,都已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成了冰冷的尸体。

血腥混着泥土的气息,在晨间变得格外清晰。

原本轻快的脚步变得缓慢、沉重。

济水边立着个金冠玄衣的少年将军,身后跟着四个士兵。

少年转过身来,笑看向二人,慢条斯理地擦拭剑锋上的血迹。

齐恂……

姜衍君忙挡在符涣君身前,只恨此刻手中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刃。

齐恂的视线越过她,只看向她身后的符涣君,缓缓开口道:“伊水流长,江河广阔,你也来此看风景?”

符涣君道:“先帝已逝,扶立新君,我以为齐公子会忙于你的春秋大业,无暇陪我赏景。”

齐恂道:“我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你,只是现如今,你不够乖觉。昨夜行刺之事尚未有定论,我还得分些心力来寻你。”

符涣君讥笑道:“无非是替齐氏找个替罪羊,有那么难么?”

她对齐氏所作所为了如指掌,齐恂也无欲再与之争辩。当着二人的面,他挥剑斩断了系船的绳索,小船离岸而去,也载着她们逃离的希望漂远。

齐恂随即命下属绑了她,又吩咐道:“送女公子回宫。”

下属问:“将军,这宫人如何处置?”

齐恂这才肯施舍姜衍君半分眼神,恰撞上她恶狠狠的眼神,实在碍眼得很,于是只撂下一句:“杀了。”

符涣君怒道:“齐恂,你敢!”

齐恂按住剑柄,不怒反笑。这几日见惯了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现在生起气来,倒是少有的鲜活。

“我怎么不敢?”少年俯身看她,笑道,“拖到林子去,处理干净点,别污了女公子的眼。”

下属得了令,不顾女子不痛不痒的咒骂,直拖着姜衍君往密林里去。

于是咒骂的语气中多了几丝哀求:“齐恂,我随你回去,你放过她。”

齐恂却道:“恐吓不足为惧,死了,才会刻骨铭心。”

只有携她出逃的宫人死了,才能给她留下点教训。

姜衍君朝她喊道:“死又何妨?涣君,不要为了我求他。”

这视死如归的倔强,倒是同符令先死守永州城时一模一样。

不论符涣君怎么挣扎,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带走了,只在草地上留下一道拖行的痕迹。而她也被押回甘泉宫去,再度回到那高墙中。

哪怕见不到人了,姜衍君也依旧放声咒骂:“齐家竖子,桓阳鼠辈!”

“杀旧主,忠昏君!”

“狼心狗肺,人面兽心!”

破天骂声中,忽然混进个清润的少年嗓音,带着几丝嘲弄。

“别骂了,你一个女子,骂得这般难听。”

姜衍君回首看去,只见一淡青衣袍的少年自林下走来,建州温氏的人,同样受她冷眼相待。

温尚瑾接过了齐恂下属的刀,同他吩咐道:“交由我来办,你只需回去同齐恂复命。”

“这?”下属稍显迟疑,“何须温大人亲自动手?”

温尚瑾道:“不必过问,你且去便是。”

下属虽走,却一步三回头,等候发落的过程同样焦灼。

曾几何时,她不会像这般直视此人的一双眼,什么温和笑意,净是虚情假意!

温尚瑾不知她眼中恨意因何而生,却生了逗弄的心思,问她道:“还有遗言吗?我替你转告给她。”

他都这般“好心”了,眼前人却咬牙切齿道:“不必。建州温氏也不过断了尾巴的狗,猖狂不了多久。”

啧啧啧,此女子比之砒霜还狠毒,一言一语着实伤人心。

他问:“没了吗?”

她闭着眼睛不说话。

少年叹息,手起刀落,却只割断了缚住她的绳索。

姜衍君睁开眼时,眼中恨意淡了一点,也仅是淡了一丝半点而已。

“为何不杀我?”

温尚瑾收了刀,背过身去,淡淡回道:“我不喜欢欠人情。”

姜衍君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人情?是指没有顺手烧死他妹妹的事,还是因为他欠了涣君的人情?

初升的日光照彻半天天,远方的佛寺传来钟声。一声接着一声,长久不息。

蓟州的佛寺是日鸣钟三万下,悼念国丧。

她没再望向甘泉宫,只临江望着春日枯竭的济水。

诸夏地势自西北向东南而倾,虞国境内三江各发源于西北与北境,又经由数州境土汇于衍州,奔流入海。

原本每一条江河,都能通向她归家的路,可江上那只小船,早已漂泊不见了。

少年又说道:“今日放你一条生路,别再回来送死了。国朝天翻地覆,符家大势已去,你救不了她。”

姜衍君却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低着头在草丛里翻找些什么。方才遗落了件物什,她最后是在砂石路上寻到了那几截碎玉。

阿姊昨夜才替她簪上的玉笄,碎了。

钟音回荡山间,二人彼此没再说话,一人沿山道返回甘泉宫,一人沿江向南而去。

涣君再度回到甘泉宫时,见到满宫高悬的白绫,倒让她的心情愉悦了些许。

本就年久失葺的行宫,昨夜突遭大火,坤漪宫被烧去了大半。国库本就因战乱入不敷出,如今逢着国丧、宫殿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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