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圣祥毕生爱好就是医学,一听就来劲,“自然是听过。只是案例很少,我们这里地处边陲也未曾出现过专司于此术的医师,是以只听说过,未得见其效果。”
苏礼蹲着身子,仰首看着章大夫面上精瘦,双眼却精神奕奕,顿感亲切,这是个一生都在勤恳研读医书并且将毕生所学实践临床的大夫,是前辈也是同道之人。
章圣祥被苏礼这热切肉麻的眼光看得心惊胆颤,一把子抽了自己的右手,“你还没说你看出什么来了?”
苏礼急忙将背上的包袱皮在院中的桌上铺展开来,取出其中包裹得整整齐齐的棉布包,铺开时只见其中包着零零总总,长短不一十几根针。
章圣祥和贺兰山见此都瞪大了双眼,奇道,“这是什么?”
苏礼低头行礼道:“章大夫,小生不才,略通这针灸之术,如若不嫌弃,可让我试上一试,缓解剧痛。”
贺兰山只觉匪夷所思,这么些长长短短的针,堪比暗器了都,拿来扎人?一时恼怒,立刻竖眉轻喝:“荒唐!你这分明是绣花针!”
他虽然也是个大男人,但是家中有一妹妹,年方十六去岁刚出嫁,家中老母也时常缝缝补补,这些都是常见之物。
章圣祥一听,捂住了自己手腕,难以置信地看向苏礼,“你要用绣花针扎我?”
苏礼顿觉的脸上热了起来,很是不好意思道,“小生手头紧,这套针权且一用,待我赚到了钱必然去正经地打一套针。”
章圣祥一听果然是绣花针,更是不乐意了,连连摆手。
“这、这样吧,您不用怕,我只给您戳按一下,如果您感觉疼痛有缓解,我们再说。”
将信将疑地,章圣祥伸出了手,他也实在是好奇这针灸之术是否真的存在,而其医理又是如何。
苏礼见他伸手,自是欢喜,将针取出,以粗的那一头取穴点上按摩:阿是、阳溪、列缺、合谷。
章圣祥收手回来时,果然觉得疼痛骤减,如同一直强压住的血脉瞬时通畅了一般。
他不可置信的一时看看自己手腕一时看看那小胡子书生,“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苏礼一笑,道:“小生苏礼,陇县人。”
章圣祥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几个芝麻点儿大的红印,一边嘴上“哦哦”两声,“你这一手师从何人?为何要来找我拜师?”
苏礼低头恭敬答道:“师从一位闲游散医,小生正是靠着这个混口饭吃。如今年纪也不小,就想着要正经学医才是正道,才特地来拜了您。”
章圣祥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手腕,当真是不那么疼了,心下惊叹之余,也是对这一手技艺心里有些痒痒的好奇。
“那、那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只身到的埵城?”他略略抬眼,从眼梢带去眼风,看着这书生仍是十分恭敬的模样,心下倒是有些满意的。
“是,只我一人,轻装来此。家中父母皆已不在了。”
“哦,哦。那好,你这一手还不错,有空也给我试试。”章圣祥回头招呼贺兰山道:“带他去你对面的房间吧,日后你们师兄弟就一处学习。”
之后贺兰山还不放心,仍想要查验身份名牒一类的文书,还是章圣祥摆了摆手说了句,“都是平民老百姓,乡里乡亲的。你看他瘦瘦小小的一把骨头,多一两肉都没有,没什么可查的。”
拜师礼毕后,师徒三人就从简地吃了顿便饭。依着章圣祥的意思,礼节只是个仪式,重要的还是看日常的功夫。
饭后言谈间又叮嘱几句行医不可以世俗名利为尺丈量着看待病人,不可依病患的严重程度不医不救。又言虽说能力有多少,天地就会有多宽,但总有药石罔顾的时候,行医和做人也都是一样,要量力而行。
苏礼这顿饭吃的很是开怀,只盼着老人家望着她多说些话,虽说絮絮叨叨的,可是她却听不厌。
一双眼睛倒映着桌上的油灯一点,盈盈簇簇,满是诚挚,直看得章圣祥耐不住,挥手赶了他们回房。
苏礼回了房间时,夜已深了。
她还记得刚穿来那会儿,冬日里去井里打水。手冻得没了知觉,指节上磨破了皮都不知晓,好容易才蓄上了一缸,待到夜间想洗澡的时候,缸里水早用完了还得再打。
满手伤痕,暖和了之后肿胀了起来,更是扎心的疼,她也咬着牙去。不一会儿,伤口再冻住,破了的皮肤上又扎了井绳的倒刺,想入水清洗又是个难挨。
就光是日日洗澡这点日常小事,已让她暗暗哭过几回。
如今这些事她早已不放在心上了,每日里要打起精神来应对的事情多了,样样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此时在怀仁堂的房间里,对着洗脸盆梳洗的她已经满心欢喜,满怀感激了。
对镜自照,伸手轻轻撕下脸上薄薄的小山羊胡。这东西是一簇一簇的兔毛做成,很是不容易才黏在一起,极其贴合她的脸颊,很好地修饰了她精巧的下巴,看着更像男人了一些。
脸上的眉毛是玉卿姐姐的作品,把胡子卸了下来,眉毛也得擦擦洗洗。好在她也会画了,如果硬要说区别的话,很可能就是她的水平发挥不稳定,以至于每日粗的程度或有不同吧。
好在这里住着的都是大男人,根本在意不了她脸上的细节。
苏旎想到玉卿那晚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后怕的。
她对这世间的运行规则说到底还是了解太少了,当真是无知无畏的很,每每她都觉得自己也许在生死的边缘跳了大绳自己都不知道。
除了会一手惊艳世人的琵琶,有一手以假乱真的易容之术,还会武功。夤夜外出三更才归,换了隐瞒身份行踪的夜行装扮,纵是再迟钝,苏旎也知道玉卿绝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但是她们二人皆有默契,一个不说,一个自也不问。
那个静默的夜里,玉卿就是如此这般将这把小胡子贴上了她的脸颊,又细细地描眉。
待天光大亮时,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的魔法解除了一般,那个镶金带玉的暖阁里住着一个头牌的乐伎,而与之共度了春宵,推出房门离去的是一个身穿布衣直缀的小胡子穷酸书生。
听说柳妈妈很是恼了一场火,赶到时人早没了影儿,连姓甚名谁也不知,只嚎嚷着自己被掏了后院,状似痛心得很。
可玉卿倒是一脸的淡然,她不说,谁也不知。
苏旎将脸盆里的热水扑上了脸,最后冲洗了一遍皮肤上残余的妆容,拿起脸盆架上的白布缓缓擦干,顿时觉得神魂归了位,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房间比之自己的苏家小院是窄小了许多,虽然仅够着放下一张床和一张四方桌,却足够她书写,起居。而她暂时也不用再担心那姑母去找她麻烦,要找也找不着人了。
一夜好眠,天光大亮了她才睁眼,这是自打救了那人后,从山上下来睡得最好的一夜了。
苏旎起床后,小心翼翼地上妆,将胡子仔细地贴上脸,描好了眉。今日穿的是一身青布短褐,头发用一根布带束起,这一身不为别的就为了好干活。
这么一看过去,更是没人能认出来,活脱脱怀仁堂的小厮,苏旎又成了苏礼。
苏礼甫一开门就见着对门的贺兰山正站在门口,也是刚出来的模样。
天光正好,这个小小天井里就这两间房面对着面。天井中摆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盆栽,也不知都是些什么,其中一支茂盛得很,已从盆栽里顺着廊柱攀爬上了房顶,一路向上。
贺兰山见着他人脸上一肃,回身将门关好。
苏礼走进天井待他一起去前堂,见他迈了出来,绽出个微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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