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鸡鸣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美人忽从梦中惊醒,然后隔了一会又陷进去。
入梦,惊醒,醒来,再进梦中。
循环往复,似乎没有尽头。
顾棉两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周卜易的手。
本王要怎么帮你?本王已经尽了所有努力……
周卜易,你,要靠自己。
顾棉的眼睛死死盯着美人,趁他梦醒的那一点点时间跟他说话。
慢慢的,周卜易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要怎么治好一个得了离魂症的人?
顾棉将十根手指与美人相扣,一声一声唤着他的名字。
“周卜易……
“周卜易……”
“周……卜易……”
顾棉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唤了多少遍,也许是一千遍一百遍?
然后就在某一声之后,终于得到了回应。
“叫魂呢?”美人笑着看他,“顾小棉。”
周卜易美得不像话的眉眼弯下来,像是盈了一捧秋水。
于是顾棉想,周卜易一定是狐狸变的精怪。
要人老命了……
“棉丫头,直呼你先生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大不敬啊?”周卜易半开玩笑着,看见顾棉瞬间涨红的脸颊,笑了笑,调戏似的低喃,“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大半夜的在屋里晃来荡去,爷这是问道寻仙呢?”
顾棉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着从小板凳上起来,绕过那凳子,然后和衣躺在了小榻上。
“闭嘴,睡觉。”
这会儿他倒是惜字如金了,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差点没把嗓子说冒烟。
周卜易忍着笑,到底是没憋住,漏了些声音出来。
顾棉黑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幽幽如两团鬼火,一闪一闪盯着不住发笑的美人。
周卜易可能是觉得顾棉这满眼苦大仇深的样子还怪可爱的吧。
他越发笑得开心,笑得甚至咳嗽起来,然后皱眉吐了血。
顾棉唰一下跟诈尸似的坐起身,鞋都顾不上穿,只一瞬就到了周卜易身边。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一直吐血?
外伤会导致人吐血吗?
顾棉大拇指贴上美人唇角,把那血抹开。
为什么……他身上是不是有别的病……
他怎么就这么多病……
这些病,会不会致命……
为什么养个小私奴就这么难……
顾棉低下头,轻声询问,“本王……可以抱你吗……”
按理,那外伤应当都结痂了,小心一点应该不碍事……
“不给抱,回去睡觉”,周卜易直接闭上眼睛,不理人了。
顾棉手已经伸出去了,可终究是不敢唐突,怕伤到周卜易,又悻悻收回手。
露气深了,而他也再没有了困意。
顾棉在床底下找到了刚才被踢开的另一只木屐,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木地板就出去了。
他手里拎着一盏小油灯,走在黑黢黢的长廊里。
偶尔有换班的家丁向他行礼,他视之不见,一路来到华云舒在的偏院。
推开院门,顾棉深深蹙起眉……
…好好的地上怎么全是大坑……
华云舒在这里干了什么?开荒吗??
他本以为华云舒早该睡下了,却没想到那卧房竟还亮着灯!
顾棉放轻脚步从坑边走过,贴着窗边去听。
——那里面有人在谈话!
华云舒听见推门声,转了转眼珠,努努嘴示意坐在旁边的人顾棉来了。
那人不动声色微微点头,继续道,“云舒,你要的卷轴查到下落了,明日可能会出现在鬼市上。”
——明日吗?
顾棉将耳朵贴在墙上,以期听得更清楚。
“长兴啊,你明儿跟管家告个假,就说家里老母病了,要回去探望。
“我们安排的牛车就在城东门外接应,鬼市的位置只有……”
华云舒压低了声音,顾棉没听到名字,“…知道,错过了这趟车,连我也不清楚去哪里找入口。”
傅辰压了压草帽,他没用腹语改变声音就是刻意要做给顾棉看的。
也该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傅辰沉声,“明天天一亮我就出发,誓死拿回卷轴!”
华云舒轻叹,“大人这病……唉……”
“那地方是最后的希望了……”
傅辰眼露赞许——好话术。
有话如此,还愁殿下不上套吗?
顾棉不知道屋里两人在做什么打算,他本是来叫华云舒仔细给周卜易把把脉的。
现在看来这华云舒早就知道周卜易身体的问题了。
顾棉转身离开——他现在就要出发,抢在傅辰前面上牛车!
不亲自去看看,始终是不放心……
况且……
顾棉垂了眸子,听周卜易的意思,他们这些人其实未必可信。
他只能相信自己和先生,其他人一概都要留个心眼。
既然这东西听起来如此重要,那还是自己拿在手里比较好。
见顾棉离开,两人才继续说起之前的事来。
华云舒疑惑道,“长兴,那边为什么还不动手救人?”
傅辰语气中透露着不满,“他们已经放弃了南城王,决定重新培养一位朝歌皇室上谱。”
“不可理喻!”
华云舒不用想也知道他们选了谁!
“那顾承年绝非池中之物,他脑后有反骨,而且之前对大人……坏了……那一脉难道对大人不满,想借此敲打他……”
华云舒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你快点跟黎阳春解释,说服他去劝劝那一脉,大人他……”
“晚了”,傅辰摇摇头,“我看见那一脉的人和顾承年一前一后从同一座茶楼出来……”
“那一脉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或许,他们已经打算烧谱回炉,重铸九器。”
“他们应该已经察觉我们脱离掌控,想要……只怕不光我们上谱九人,甚至包括黎阳春那几位督察在内,也许都被划了红线……”
华云舒深吸一口气,腿有点发软,他抖着声音道,“我……我现在去告诉大人,提醒他……”
“云舒”,傅辰抓住华云舒的袖子,“你还不明白吗?大人早就料到了。”
“别再去打扰大人了……让他好好休息吧……长兴……”
“长兴心疼他”,傅辰咬牙,“那一脉明明有办法救大人出来,却放任大人去跪钉板……”
“这件事本就是那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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