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ep.52 布晶花

陆十一当日确实未找到沈郁离，她回寝室一看才想起，这京城竺院布坊便是前月答安师兄代表太医局答谢她与点清姑娘帮忙时赠布的地方。只是点清现下在上林苑工作，她贸然邀请点清一同出宫恐怕有违礼制，陆十一转念决定，反正自己无事可做，白太医也批了她五日休沐，干脆换上便装，拿上太医局的令牌出宫去了。

按照字据上的地址，竺院布坊位于开化坊间。开化坊距离皇宫较近，且位处北侧，刚好是东市与西市的中间位置，此处甚为繁华，富贵氏族常选于此坊周围购置别院。

陆十一这次出宫乃借了太医局选药为缘由，只有她一人，便不像之前有车舆可乘。幸而没走太久，就已到了开化坊外。前些日子刚过完重阳节，入秋之后直到春节，京城内按理来说没什么重要庆典，可今日，坊间却热闹非凡比寻常更拥挤不少。

她正巧在坊间一小桥边茶舍坐下小憩，拉过端茶来的小厮询问缘由。那小厮瞧她虽穿着朴素，但举手投足间贵气非凡，再看陆十一的双手素白洁净，认定了她许是外地进京的官家小姐，才客客气气道：“说是宫内有位贵人于今早在荐福寺内祭拜，现下刚过午时，祭拜刚巧结束。开化坊距荐福寺近，大家都想在这条回宫必经的开化坊间一睹那位贵人的尊容。”

陆十一听了，心中不甚疑惑：她在后宫这么些天，没听说今日有哪位妃子要出宫祭拜的。难不成不是后宫的人，而是某位新贵官吏？

见她疑虑，小厮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这位小姐，您许是远道而来，不曾听闻过这宫内的许多事。只是有一事，你必然清楚了解。”

陆十一了然对方的意思，便由钱袋中忍痛掏出几枚铜钱当啷放在木桌上。小厮正要接过，她忽地将铜钱一按，收敛笑意：“且慢，妄议朝政可是死罪，你莫不要害我。”

听她这么一说，那人脸上的笑却反而更浓些，他也不刻意抢，只是俯身在她耳畔道：“小姐，妄议朝政的确是死罪，但那罪定论的，是刁民谗言歪曲事实。可是我们现下说的事，八字都没一撇，只是酒后谈资。”

陆十一扫了他一眼，这才松手。

那小厮接过钱，继续道：“您也知，当今圣上尚为太子时发生过丹砂溺子惨案，王子王孙只活了两位，为避免惨案再度发生，圣上便隐瞒了这两位皇子的身份。如今，他已在位十三载，年过艾服，久不立东宫也不是件好事……”

小厮也知讨论立东宫一事若叫有心人听去恐怕会惹祸上身，所以他故意在说到这时停顿片刻，借机打量一番陆十一的神色，却见她面色未变，仍一手拿着茶杯，一副冷静听他言说的模样。他便安心接着道：“所以今日这位贵人——”

“再替我添些茶水。”陆十一忽然毫无征兆地扬声打断他。

小厮不明所以，又不敢忤逆，只好前去客舍热茶。

等他再回来时，却只见方才那位官家小姐所坐的位置上放了买茶的铜钱，可人却已经不见了。

陆十一对是否立东宫，立谁当东宫一事不太感兴趣。只是这小厮一说，她才忽然反应过来，她是穿书来的局外人，这位东宫太子姓甚名谁，包括未来的太子妃是谁，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琻朝有彩票店可以下注，那她绝对能挣个盆满钵满。

况且她的目的也不是巴结太子，毕竟原著里三年后，原主陆拾遗就是被这位太子一刀毙命的。若今日大家都好奇的乘舆内真是太子，她反倒生理性的感觉恐惧了。

还是先别见面了好，陆十一还不想知道断送她性命的凶手长什么样子。

于是，她便喝完那杯茶，又多付了些钱，只当破财消灾，赶紧按照地址一路打听到了竺院布坊。

竺院布坊位于坊间南侧，位置有些偏僻，显然是熟客才知晓的小路。陆十一费劲到了门口，一扭头，打眼瞧去正好能看到荐福寺那宏伟的影子，原来，竺院布坊正和荐福寺后院小道相对。

又瞥见巷内停放的几辆车舆皆在四角系挂象征皇室的铜器，陆十一只觉得不巧，未敢多加欣赏。

开门的小厮原以今日不便接客为由拒绝了她，陆十一不想白跑这么一趟，便趁对方关门前掏出乌念之和答安的字据。对方接过字据细细检查，确认不是她伪造的后，还是请她入内了。

竺院布坊不似开在正街上的布坊那般繁杂，此处更类似于私人布坊，进了院内，只见主屋占地不大但高有三层，一层在极小的空间中筑了一座曲水流觞的园林，阳光斜照下，水雾漫漫，甚为雅致。园林后又修几道屏风似的木门，木门未有镂空设计，似为防湿气，陆十一猜，屏风门后定也放了部分绫罗。

接待她的人乃是竺院布坊的掌柜，对方理理衣身绸缎，朝她恭敬行礼：“原是乌大人及公子的门客。”

方才她已自报家门是白太医座下弟子，现下又被掌柜称为门客，陆十一也不知这是否是竺院布坊的待客之道，便也未出声反驳，只将两份字据递去解释道：“我想为友人选一匹布。”

闭关的十日里，听韶良说，十一月初是白迁延的诞辰，今日的确是想送白迁延一匹布她才出宫的。顺便，再将答安公子给点清的那匹取出交给点清，探探点清对答安的想法，若二人真相互有意，倒不是什么坏事。

掌柜听了，领她上了二楼，此布坊虽小，但精巧雅致，由屋内题画落款可知，它已在开化坊间开了有百年历史。上二楼，视野更加开阔，目光跳过院内那棵海棠树，能看到荐福寺塔顶金箔。

古时毕竟不似现代有那么多高楼，空气质量也好，这一望，能看到的景色比在宫内看到的广阔许多，陆十一才觉京城繁华，第一次没有被约束的不安。

掌柜见她看窗外景色看得出神，走来悄声提醒她：“女公子，今日荐福寺有贵人前往，不敢失礼久视。”

她恍然回神，立刻安分收回视线随掌柜同步行至单间雅座。小屋内打扫得一尘不染，唯有在正中摆放金丝楠木质地的方桌，方桌上放置几本书卷，掌柜邀请陆十一在左侧落座，便有小厮上了茶水和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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