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柳老夫人做如此想,柳夫人心里便放下心。

自打入将军府,李氏没受过什么委屈,柳老夫人于她便像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所以每每见柳老夫人卧病在床,李氏心里是难受极了。

如今老夫人肯这么想,李氏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人啊,对日子一旦有了期盼,病便能好的快些。

李氏道:“母亲,以后旖姐儿会时常过府来陪您说说话,所以你要养好身子,到时候便可在院中与旖姐儿走走了。”

“好,好。”

柳老夫人脸上流出一抹笑意,她拉起窦明旖的手,顺势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褪下,戴在了她的手腕上,手中那姑娘家的皓腕衬得玉镯更加璀璨。

“旖姐儿戴,刚刚好。”柳老夫人直高兴。

“外祖母,我不能收这个,这太贵重了。”

窦明旖一瞧这镯子,绿中泛着些许蓝色,是上好的祖母绿玉镯,这可是极贵重的东西,陡然便要将它褪下还回去。

“旖姐儿,戴着吧。”

柳老夫人固执不让,没让她将镯子褪下来,又继续道:“这八年来我不曾见过你,这是外祖母今日给你的见面礼。”

李氏劝道:“旖姐儿,你便莫推辞了,这是你外祖母的一片心意,她送了你啊这心里头便高兴了。”

窦明旖没作推辞,“谢谢外祖母。”

柳老夫人心中高兴,却是有些累了,“媳妇啊,你领着旖姐儿到府中转转,我想歇会儿。”

“好。”

李氏将柳老夫人扶着躺了下去,盖好了被子,这才领着窦明旖出了屋。

外头候着的柳成见两人出来,便问李氏道:“母亲的情况如何了?”

“好些了。”

李氏笑着,目光瞥了一眼窦明旖,“有旖姐儿在,母亲心情便好多了,还说会好好养好身子,要亲眼看着小辈们长大呢。”

柳成亦是期盼自己的母亲快快好起,这么一听,心里也高兴,“那就好,那就好,我说旖姐儿与明裕过府来,母亲心里定会高兴的多了,果然如此。”

李氏见院中不见其他小辈们的身影,便问道:“其他几个小的呢,怎么一眨眼都没影了?”

“他们呀。”

柳老将军捋着只留了一小撮的白胡子,笑眯眯地说道:“几个小辈去切磋武艺了。”

“切磋武艺?风哥儿可真是的,裕哥儿的伤都还没好……”

李氏语气满是责备,面上却是无可奈何的宠溺,“没大没小,裕哥儿好不容易过府来一次,还缠着他去切磋什么武艺。”

“谁叫他们几个都喜欢耍枪玩剑呢!”

柳成笑着,倒不介意几个孩子这般闹腾,反而还很高兴,“我已与风哥儿说了,叫他莫要明裕累着,就让几个小的玩吧。”

几个人便朝着正堂的方向走着,走到一处偏僻无人处,窦明旖忽地顿住了脚步。

“外祖父,舅舅,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窦明旖不苟言笑,眸中愠着挥之不去的忧虑,这叫柳老将军与柳成心生些许的疑惑。

她忆起前世,在柳州的镇国将军府收到了一道圣旨,至此,柳家上下满门皆斩,但其中的缘由她并不知情。

然而今世将军府重回京城,她本不该担忧的,毕竟今生的诸多事与前世大不相同,她心中总是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她担心前世的事情今生又会重蹈覆辙。

柳老将军坐在朝中一品将军的位子,如今仍是手掌柳州边关的十万兵权,权倾朝野,君心莫测,不得不提防。

况且柳老将军性子直一根筋,当年柳氏身死,他与舅舅是扛着长枪直入窦府,以强硬姿态摁窦谦头逼他跪下,后更是带走柳氏的尸体。

这事儿对窦谦来说怎么都是耻辱一桩,他那小心眼怎么会不记恨?

就怕窦谦还要在背后捅柳家一刀。

窦明旖是真的怕外祖父一心忠于圣上,却从未考虑过那些弯弯曲曲。

柳老将军见她一脸认真,便沉声道:“旖姐儿,你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吧,这里是你的家,你无需担心说了什么而受到责罚。”

柳成亦跟着应道。

“其实是我无意间探询到当年襄国公一案的凤毛。”

窦明旖没注意到在她提及“襄国公”时柳老将军与柳成微变的神色,“有一句话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柳成目光闪动,看向柳老将军,唤了一声,“父亲。”

“媳妇,旖姐儿便交给你带着了。”

柳老将军没作任何表示,而是对柳成道:“老大,跟我来书房。”

窦明旖心知柳老将军与柳成是听进去了,便没再过多的过问,李氏便将此事揭了一概不谈。

“你呀,小丫头片子的,心思可别那么重,知道吗?”

李氏点了点窦明旖的鼻子,说道:“有些事,自有家中的男人们顶着。走,我们去寻你大哥他们吧。”

李氏知晓窦明旖自小缺少父母疼爱,不免想的多了些,可她更宁愿这姑娘心思无虑一些,正值花儿的年岁,作何要为那些事操心呢。

窦明旖乖乖应了是。

……

书房内,柳老将军站立在书柜面前,一言不发已有一盏茶的时间,柳成愈等愈焦躁不安,便提了声喊道:“父亲!”

“成儿啊,方才旖姐儿提到的那话,我思索了下,我们将军府是该筹谋了。”

柳老将军回过身来,又叹道:“旖姐儿小小年纪便要学着把事情想到如此透彻,也是难为她,看来这些年在窦家过的没那么好啊,唉。”

柳成叹道:“卉儿当真是生了一双好儿女。”

“是啊,旖姐儿说的兔死弓藏,这事儿不是没可能。”

柳成皱起眉头,迟疑半晌:“父亲,那陛下招将军府回京……”

恐怕明德帝招将军府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我手上还有十万兵权,陛下当年把我放到柳州,是想我镇守西边。”

柳老将军毫不否认道:“可八年过去了,西边不曾有过太大的动乱,多数小打小闹也容易平息,那柳州离着京城又远,陛下难插手,这心里难安啊。”

说完,柳老将军又是一声叹息。

他真没想到当初他陪同先帝打下这江山,终有一日竟会被圣上怀疑他的忠心。

他镇国将军府打从起初便不曾有过任何异心。

说句难听的,若他柳睿明有二心,当初打江山时,这江山就改姓“柳”而非“齐”了。

“父亲,陛下这些年疑心病愈发的重了。”

柳成心中领会,他想起当年襄国公一家,又道:“襄国公当年亦是手掌一分兵权,因同党谋逆之罪,满门抄斩。”

“旖姐儿所说不错。”

柳老将军说起襄国公便有些伤感,折大胤江山两人算是一同伴着先帝打下来的。

说襄国公同党谋逆,柳老将军是绝对不信,可那年证据确凿,他为襄国公再多的辩解也是无力。

且柳家不能辩解,说的多了,陛下会以同党治罪。

如今的襄国公府早已不存在于世,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柳老将军道:“这兵权只要还在我手上,便一日是陛下的心头大患,但左右这权力还没到必须交由出去的地步,我们将军府只需不动便可。”

静观其变吗?

柳成道:“可若是有人有意要煽起风吹草动呢?父亲,安哥儿上个月被调去工部任水部郎中一职了。”

将军府嫡长子虽爱武,可更爱文,当年柳慕安没有武举而是参加了科举,将军府回京后没几日,他便在朝廷任了职,这职位就是水部郎中。

柳成不提工部还好,一提柳老将军便想起今日早朝圣上勃然大怒,即刻将工部尚书彭有为彭大人贬了乌纱帽。

事情的起因是青州一案,洛桑河支流河坝坍塌,再有转运渡州的船只沉没,这与工部里的水部、工部皆有关系。

柳老将军面色沉沉,道:“叫风哥儿留个心眼,事关青州大案,可莫叫人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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