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朝喘着气,原本晕乎乎的意识听完他这一番话就算再迟钝也该清醒大半。
她撑着他的手坐起来,想从他怀里挣脱却不得其法,只好将就着,皱紧眉头看他,有些慌乱:“你做什么?我、我们说好了的,大人怎么能在第一日就出尔反尔?”
裴之彻一言不发,只低垂着眼,手指扯过她发髻的一根发带。
那一缕长发散开落下,修长的手指绕上,黑白分明。
“掌印大人。”她顿了顿,思及方才谢辞玄直截了当的那些话,误解了他此时的怒意来自何处,带着一丝委屈道,“景世子让你不痛快,大人找我出气做甚么?”
“娘娘倒是兴致好,前头送个香囊给沈首辅,后头赢个灯给顾副将,更与景世子相携而行——”他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眼底凝着一片幽深,只相当平静且无所谓地道,“世人都道,太御府乃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地狱,没一个人能从里头完好脱身。就算是这骨头最硬的清官到我这里来,也要被名正言顺地褪掉一层皮,喊冤都没地方喊。”
程素朝听完,更加困惑,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低头嘟囔道:“不是你临出门前跟我交代的随便花么?我还不听话啊……”
早知道他这么嫌弃她花的银子多,她绝对不会大手大脚地撒钱。
“娘娘以为奴在意的是银子?呵……”裴之彻低声笑起来,气笑的,觉得自己跟她掰扯这些好似太过儿戏,很像是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才会怒气冲冲地质问这种事吧?真是可笑。
谢辞玄倒是没骂错,自己这牙钝了,连没什么靠山、柔柔弱弱的小太后都啃不下去,要眼睁睁看着沈砚山横插一手,都敢跟他明晃晃抢人了。
更甚至,有个爱装可怜的谢煜在一旁煽风点火,小太后心向什么地方,还犹未可知。
养了快三年,依着哄着,到最后怕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什么时候做过这般的赔本买卖?
裴之彻笑着出声:“太后娘娘。”
指尖的发丝被他放开,缠着发带的手掌缓缓抵上了她的脖颈。
“您可是要记得,是您心甘情愿搭上奴这一条路的,与阉党为伍,要是敢嫌弃什么,奴有的是法子让您生不如——”
“……掉了?”程素朝原本认真听着,忽地想起什么,在身上的袖子里摸来摸去。
被她突然打断,裴之彻不由得停下来。
便见她皱着眉往四周来来回回看去一眼,使劲探腰出去,往地上找些什么,终于在角落看见一根掉在那儿的绳子。
她缓缓松了口气,弯腰去捡,庆幸一句:“还好没掉。”
裴之彻的威胁说到一半,被她蓦然打断,此刻神情不悦地看着她手上那红艳艳的玩意儿,语气凉凉地问:“什么东西?”
“千结绳啊,长命百岁、祈求平安的哦。很小的时候,娘亲给我编了一个,也不知被我放哪儿去了。”程素朝将结扣拨开,解释道。
“千结绳……让奴猜猜,这该是娘娘要送给陛下的东西?呵。”他冷着一张脸,声音有些沉,相当不屑地哼了一声,却又很快将眼底的冷肃收住,漫不经心地道,“无事,娘娘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欸?掌印大人不要么?”程素朝有些意外,小声道,“我还以为你说那么多话,就是因为我把你给的银子全部花在别人身上,没给你带东西。再加上,景世子当着我的面骂你,但我胆小没反驳,你才生气了……但掌印大人是知道的,我胆儿小,他骂我我都不回嘴的!绝不是在心底认可他的这些话,帮衬他骂你。”
裴之彻挑了挑眉,视线落在那绳子上,淡淡嗤了一声:“娘娘眼光不行,奴可不喜欢这艳红的小玩意儿。”
“欸,那就算——”
下一刻,她手里拿着的红绳就被裴之彻一把夺去,牢牢攥在了手心。
“不过,既然是娘娘送的,终究一番心意,奴才一个下人,哪有嫌弃的份儿?自然是要收下的。”
肉眼可见,虽然裴之彻一直压着嘴角不想笑起来,但脸上的神色完全变了个样,就……很高兴的样子。
这家伙还真是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十分简单。谁能想到,狠辣凶残的掌印大监三两句话就能哄好?
难不成真让她蒙对了?他生气的缘由就这么简单?掌印的心思难猜,但她运气不错,总是乱蒙,也能蒙个八、九不离十。
马车停下后,程素朝被裴之彻裹在宽大的披风里抱下车,她刚站定,便瞧见“太御府”的牌匾。
她没迈步,拉了拉他的袖子:“我、我们不回宫么?”
“不回。”
一路上没什么人,连掌灯的小太监都不在,空荡荡的。
两人畅通无阻地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地儿,整个院子,最外头两间厢房空着,再来是招待外客的厅室,而后是书房,最里间是供起居的卧间。
上回跟着易秋生只到过书房,旁的地方连看都不敢看,如今却是直接进到卧间。
程素朝眨眨眼,不敢乱瞟,在原地踮脚,心里一阵忐忑。
这卧间瞧着一切从简,除了必备的一些物件,和青瓷、玉器等摆设外,也就墙上挂着三柄佩刀,再没有别的东西。
她的视线落到眼前的一个药瓶上,好奇地拿起看了下,气味很怪,腥味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药?你受伤了?”
“……不是伤药。”裴之彻闻言看过来,止住她的动作,将她身上的披风解下,“娘娘别乱碰,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素朝果断放下,问他:“哦。那我今个儿要在这里歇下?可我今日想一个人睡。”
裴之彻脱了外袍,回头问:“为何?”
“……”程素朝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她才小声地道:“我没那个兴致,而且——不习惯,认床。”
在他的地盘,总归不踏实,屋里头近乎全是他身上那味浓重的香的气味。
“那么,娘娘一人在此,也是不会怕的了?”裴之彻一边道,一边取来件常服准备穿上。
“什么意思?”
他耐心解释:“宁王无诏进京,朝堂之上的局势又该变了,奴要去处理些事。”
宁王不敢直接反了,一是没有名头,二则是拿不准景王的心思。
可如今景世子回京,他便要按捺不住了。
谢辞玄不住在王府,而是借住将军府。
程素朝闻言,脸色霎时苍白,想到什么关窍,忙不迭地走近来,伸手拽住他的袖子,神情紧张。
裴之彻穿衣的动作停下:“娘娘怕了?”
“你不是说替世子处理了些人,那是不是宁王已然将主意打到将军府上了?芳菲她——”
比起拉拢景王,宁王或许更想要的是吞并凌霄军。景王疯病如何,无人能知,如今凌霄军的兵权全部在谢辞玄手中。
而被第一个盯上的对象,往往是争斗下的牺牲品,就算有陇西军和凌霄军,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在这都城,权势最大的不是坐在龙椅上的人,而是——
“掌印大人能否适当帮帮将军府?”似乎觉得他心情不算好,也不一定会应,程素朝又道,“求你了,我会乖的。多事之秋,你不想我出去,我便不出去,会乖乖呆在宫里,哪儿也不去。”
“……”裴之彻没说话,怎么头一回觉着人低眉顺眼地哀求他时,会让他感到一阵微愠呢?
看惯了人低头折骨,他就是想看她恣意张扬的样子,高居万人之上的傲气,养了这么久,却又要为旁人来求他?
一次又一次,总能为别人低下头来。
她好似不在意这些事。
不觉得求他,是向阉人低头的不堪事;与他相交,甚至做些极近亲密的事,她无所谓地受着。权势触手可及,她也懒得搭理,守着坤宁宫那地儿没心没肺的过活。
裴之彻恍然意识到,她没有过多的欲|望,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给她,她会接,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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