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赵元桢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踏实过。

他得到了青蘅的求救,不是二弟不是其他人,青蘅选择了他。

在这个宅院里,他与青蘅有了偷偷的计划,即使近乎私相授受,他也在这样的隐隐藏藏里品出了甜蜜来。

如同走在云端,飘乎乎的,多出了许多不该有的期待;又好像踩在了实地上,许多时日里不敢承认的情愫,得到了正主的许可。

青蘅依赖他,期待他,愿与他一起,而不是被三弟关在宅院里。

他不会那样待青蘅的,他会带青蘅去许多地方。

科举之后若外放,一地又一地,他们将走到许多地方去,他做父母官,她做他的妻。

他们会有孩子,男孩一个,女孩一个就好。

他们会是血脉相连情感相关的一家人,在这个浮浮沉沉的世界里守望。

不会有比这更值得期待的人生了。

离开汤城,离开祖父,离开这里的纷扰与罪孽,去别的地方从头再来。

赵元桢让心腹盯着三少爷院落,所有事无论大小一概禀报。

大夫深夜来来去去的事自然也落在了大少爷的耳朵里。

赵元桢忧心三弟又欺负了青蘅,叫人把大夫请了过来。

说是担心三弟,问发生了什么。

大夫战战兢兢,竟十分恐惧模样,面上却说只是着了风寒。

赵元桢道:“你也是赵家的老人儿了,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是好事,可有些事,穿肠毒药般,怕是会伤了你性命。”

大夫歘地跪了下来,求大少爷别问了:“大少爷是好人,怜惜下人性命,从不滥杀。可老夫……老夫实在是说不得啊。”

赵元桢亲自扶起大夫:“既是如此大事,怎可让大夫一人担当,说一说,我也能替你想个主意。”

见大夫仍不敢说,畏惧怯缩模样,心腹别骅[huá]上前怒斥:“别忘了你家侄子求事做,大少爷顺手就提拔了,你就是如此报答大少爷?你家那几口子有什么,哪样不是我帮着办的,既然如今大夫要忠于三少爷,就别怪我以后不讲情理。”

一家子?

是啊,一家子都捏在大少爷手里,他……踩死他一家,就跟踩蚂蚁一样。

上头的人稍微争执,下面的人断肠断头。

大夫颤颤巍巍低下头,赵元桢亲自倒了盏热茶递他手中:“别怕,别骅心直口快,却没什么坏心。你只管告诉我,我自会替你周全。”

大夫心思一动,他突然想起这桩事里还有个小厮,既然有人要死,死小厮好了。

大夫将大少爷亲自递来的茶一口饮尽,随即跪下来老老实实将三少爷要他配药的事说了。

“药是假的,只是寻常补药。”大夫道,“老夫怎敢给三少爷配如此狠辣的汤药,只求大少爷念在我这份不得已,饶老奴一命。”

赵元桢微微地恼了。

气恼三弟胡闹,也气青蘅毫不劝阻。

更气三弟竟为了青蘅能做出如此事来。

他反倒被比了下去。

心腹别骅把大夫扶了起来,还给他拍拍不存在的膝盖上的灰:“张大夫,怎么老是跪,你这份心我们大少爷看在眼里,放心,既然那小厮无辜闯了进来——”

别骅将叹气咽在口中:“就让他好好地尽尽忠,下辈子投个好胎。”

张大夫心道,死道友不死贫道,那小厮,对不住了。

送走张大夫后,别骅听大少爷浅浅几句命令,心里揣摩了一下,去找那无辜受难的小厮去了。

第二天,老太爷震怒。

一个告密的小厮被重重打死。

血渗入处刑的长凳,又添几度红。

过了几日,老太爷寻个由头说自己老了,难以处理所有事项,要将一部分交到二少爷三少爷手里。

并忍着怒意告诫赵元白:“你要是好好地办出些实绩来,娶青蘅为妻的事不是不可以商量。”

“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老太爷坐在老椅上,“你啊你,怎么才能让我放下心。”

“大孙自有他的通天路,二孙老是跟丫鬟厮混得几分富贵也能一生,唯有你,你——”老太爷看着三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才笑了笑:“你是个混不吝的,别太欺负你二哥,好歹是亲兄弟,血脉相连,去吧,去把事都办实了,再生几个大胖小子,也算青蘅命好。”

赵元白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了老太爷好半晌才道:“祖父,我怎么觉得不够真切?”

老太爷又叹,赵元白这才发现老太爷都有好多白头发了,看来是真老了,老了的人心软,犟不动了。

也不是不可以信上一信。

赵元白上前老老实实给老太爷倒茶,笑道:“祖父,瞧我刚才说的混账话,您都忘了吧。”

“您打小最疼我,放心,我会把事办好,至于二哥,”他笑起来,“好养活,不欺负他。”

养猪一样养着,配几头母猪伺候着,二哥才真是好命。

赵元白忙碌起来,有些麻烦事一连在外面好几天,老太爷趁这空档把青蘅弄出了赵元白的院子。

叫她去祠堂里尽孝,好好跪跪逝去的老爷夫人。

青蘅看着不知何时栽倒的柳氏牌位,竟也没人将之扶起来。

她上前默默将掉到香炉旁的牌位扶回原来的位置,而后到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她没见过柳氏,只听阿娘说柳氏夫人最是柔善,心怜下人,当年亦是汤城有名的美人。

柳夫人的爹是秀才,在汤城里教些孩子念书为生。

有一些传言,当年柳氏出落得极好,秀才爹早早将她定给知根知底的邻家。只可惜还没出嫁,秀才爹不幸病逝,守孝期间柳氏不知怎的入了赵家老爷的眼。

红轿子抬进了赵家,几年生了三个孩子,就这样去世了。

那一年柳栖砚十五,她说她要去考科举,爹爹没考上的举人她一定能考上。

她爹知道她说笑呢,哪有女孩子考科举的。

女红刺绣才是女儿家玩的。秀才为自己的女儿出落得如此美丽感到骄傲,很快又难过起来。

“我不求小砚大富大贵,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你不要怪我不把你嫁到那些豪富之家,”秀才苦口婆心,“那些院子里腌臜事太多,我的小砚不能呆在那里面。”

“爹,”柳栖砚笑,“我早知道了,你打算把我嫁给卢良哥,他啊,傻是傻了点,可没有坏心思,是个过日子的人。”

“这么说,小砚同意了?”秀才笑问。

“我,”柳栖砚转过身去,不要爹爹瞧出她面上微红,“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说着就进了屋去,不一会儿又探出头来,眉眼弯弯:“您做主就好。”

那一夜柳栖砚少女心思,想象着以后的日子。

等她老了,卢良哥也老了,若他们有女儿,那时候是不是女儿家也能去考科举了。

去当大官,去好多地方,去她和爹爹和卢良哥都不能抵达的好远好远好高好高的地方。

可没过几月,秀才病逝,柳栖砚守孝期间不过是去街上买些菜来,赵老爷于楼上瞧上了她。

任如何挣扎,也不过蜉蝣撼树,一抬红轿,孝期未过就抬进了赵家。

这辈子都没能出去。

第一年生了大少爷,第二年生二少爷,第四年三少爷落地,柳氏赴往黄泉路。

也不知她爹爹有没有在那里等她。

青蘅磕完头,静静起身默默看着牌位。

香炉的香火不尽,牌位的凄然不绝。

她垂下眸,突然就不愿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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