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视线永远只聚焦于自己所在的族群。他们不知道的是,善于在黑夜中游走的生物并不只有鬼,就像这些猎鬼人不知道,善于潜行在无间的种种恶劣环境里而不容易被察觉的,也不只有魔物。

我在黑暗中静默的割开那长着人脸和蜥蜴似的后半身的怪物的尸体。本来没想到会在边界地带遇到这东西,但这是这个夜里我碰到的第四只。它们显然是集群的生物,似乎还会使用某种含糊的语言交流,杀死一只,其他的闻到血味就会包围过来。但它们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越过某一条界线进入这片区域内,我试了多次,发现它们所抗拒的似乎是那种称为“雪蕨”的藤蔓植物。沿着这支鬼杀队的大本营的边界种满了这种植物,我猜测是因为其特性近似紫藤花,也能起到隔绝邪物的作用。

尸体中的死灵在涌出前被我净化掉了,让我得以能完整的观察其内部。在怪物空荡荡的体腔里还残留着变异了的骨骼,以及一颗被死灵蛀空一半的心脏,那心脏看起来极其类似人类,让我再次确认这东西是人类的灵体被死灵寄生而形成的。

这里的人类…似乎只剩下一个来源。

我抬头看了看暗夜中像帷幕般绵延开的“雪蕨“,心中泛起一丝寒意。

果然,无论在哪个群体中,都存在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等到剩下的尸体完全化成灰烬后,我继续向密林深处走去。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刚堕入地狱时那段独自流浪的日子,眼前铺展开无尽的黑暗,脚下是埋葬了无数怨灵的大地,陪伴我的只有右手的长刀和左手的银铃。

以及那名为白姬的少女的记忆。

那些记忆无比清晰鲜活,一幕幕像是从心的深处蜿蜒生长出的白花,在暗夜中发着星辰般的微光。

江户城樱花盛开的街头,遭人欺凌的小女孩抬起头,望见了神明。

小小的神明向她伸出手,对她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笑脸。

——您没事吧?好可怜啊,还能站起来吗?

神社门前的铃铛被摇响,悠扬的颂歌声中,白衣的侍者抬着神辇携光而入,神辇上那黑衣的神之子面带微笑,在微渺众生面前睁开了一双犹如虹霓的眼睛。

烛火摇曳的神坛前,神子对她微笑:

——那不是您的错,所以不必自责哦。

春日的阳光中,黑衣的神子手持纸扇,在庭院里跳起优美的神乐舞,洁白无垢的发丝映着金色的光芒,如同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帮助世上受尽苦难折磨的人,就是我的职责哦。我希望大家都能从我这里得到幸福,这是我存在于世上的意义。

那间染满血迹的茶室里,小小的神明微笑着擦去她脸上的眼泪。

——您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总是如此苛责自己。您真是一位勇敢的女孩子呢。

红色的鸟居前,神之子将那枚银铃放在她手中。

——白姬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开满蒲公英和雏菊的山坡上,他们一起看过日落月升,繁星点亮了夜空,世界的广阔和命运的幽深,第一次展现在两个一无所知的孩子面前,为这场短暂的邂逅奏响了百年不绝的余音。

我深知这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记忆,一个人的约定,乃至一个人的执念。但没有关系,这也是名为“白姬”的神灵的一部分,就像那个活在我灵魂里的女孩子一样独一无二。

正是这些记忆让我走到了现在,因为它们,哪怕在地狱里流浪百年,我手中的刀锋也从未暗淡。

远处的林子里透出了一片殷红如血的光,似乎有人影走动,我迅速将身形隐入树木的阴影中,悄悄向红光的方向靠近。

有个高大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走来,脚步很重,踩的地上的树枝石块一通乱响。来者走近后,我发现竟是那个名叫宗正的灰发男人。他手里抓着一只陶瓶,边走边喝,显然是醉了。

我跟上了他,但走了没几步,他就回头厉声道:“谁?”

与话音同步的,是瞬间亮出的双刀,刀身呈漂亮的流线型,流转着青幽幽的寒光,上面那股浓重的杀气,一看就知道斩鬼无数。

他两眼血红的环视着四周,刀尖擦着我的头顶滑过,但最终什么也没能发现,酒精多少迟钝了他的感官。

在地狱里竟然还有酒喝,这条件真不错。我默默生出一丝嫉妒。

宗正收起刀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嘟囔着什么话,我只能听到零星的“该死”,“杀了你”这类诅咒,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惹他发了火。

一直走到近前,我才发现那红光所在之处竟是一座石头造的巨大监牢,黑色的、如同狰狞龙骨般的牢笼上刻满血红色的符咒,上方和下方各覆盖着一个法阵,整个笼子内外都燃烧着熊熊业火。牢笼之中,依稀坐着一个人。

宗正完全无视那些符咒似的走过去,提起刀在石头的狱门上重重的砍了几下。

“严胜!你这个懦夫!叛徒!给我滚起来!”

“你出来!跟我打一场!懦夫!你背信弃义!狗都不如的东西!”

牢笼中静悄悄的,那人似乎被烈焰所包围,身形笔直,纹丝不动。

“你他妈的…装什么清高?你跟你那个弟弟一样都是害人精!害死了我们大家,又害死主公!你这个卑鄙小人,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哈哈…”

宗正人在牢笼外,却像一头困兽一样绕着那笼子焦躁的踱步,边走边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怪声。

“哈哈…你那引以为傲的月之呼吸呢?还是一样败给了后辈吧?上天有眼,终于让你下了地狱,看看你这凄惨的样子!继国严胜!你听见没有?!你他妈就该死!我早晚要再砍死你一次!让你死的彻彻底底!你们这群鬼全都该死!”

“你听见没有?!懦夫!小人!”

他不停的用刀狂敲那座牢笼,边敲边重复这几句谩骂的话。但牢笼中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始终沉默不语。

我开始有点同情宗正,看来长年累月的杀戮,不仅鬼会疯,鬼杀队一样会疯。

过了好一会儿,宗正看上去终于把酒喝完了,骂也骂累了,才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的顺着原路回去了。

我蹲在那些符咒跟前研究了一会儿,发现它们对我的反应不是很大,只有业火带来的轻微刺痛感。于是我小心的踏进了法阵,走到了那座笼子前。

一眼就看到足有四道黑色的粗长铁链,纵横交错在笼中,在升腾的业火中被烧的发红。铁链的尽头是镣铐,扣在一个人的手脚上。

那是个身着紫色蛇纹和服的男人,即便是跪坐的姿态,也能看出身形高大而挺拔,黑色长发束成高马尾,浓密的披散在身后,如同一袭沉沉的黑云。他在业火的烧灼中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铁做的雕像。

是个即便沦为阶下囚,也依然散发出强大威压感的鬼。

“您是……黑死牟大人吗?“我试探着问。

没有回应。

“是上弦之一,黑死牟大人吗?”

我又契而不舍的问了一遍。

依然没有回应。

啧,上弦鬼这种生物看起来都不是太正常啊。

正当我认命的准备放弃交流时,牢笼中传来一个低沉而缓慢的声音:

“你是…何人?”

我其实是个路过的水神…当然不能这么说,我又不是童磨那种神棍。

“我是童磨大人的朋友。”

我想了想,选了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说法,“也是他的下弦。”

牢笼中那武士般的鬼沉默了片刻,吐出两个字:

“胡闹…”

“上弦月和下弦月…是那位大人…定下的位阶。上弦之二…只能…推荐…但无权…任命下弦。”

他缓慢而严肃的说。

呃?是这样的吗?原来鬼里的规矩也这么多?可那只鬼好像从没提起过啊。

行吧,我怎么会以为他是个讲规矩的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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