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山雨欲来平安无事

彼奥什原本是打算在贝藏松扎根的。

这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她相信于连的本领，只要到达巴黎，他严谨细致的优点会助力他步步上升，之后再走剧情，与玛珶尔特喜结联姻，多合适！自己难道有任何插手的必要吗？

她不能向于连写信，自己的身份一定会惹来祸端。通过富凯中转，彼奥什得知他在学院中的一些事情。不近人情，隐忍退让，好一个野心家！后期他和富凯的来往也减少了。不过两人都了解，干脆由着他的性子来。

于是在次年春天，三人的聚会有些诡异的尴尬，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又和去年的见面多不一样。富凯震惊于于连居然被举荐到巴黎做秘书，依他来看，于连生性高傲，不屑于于权贵往来，怎么一下子就飞上巴黎的高枝了。出于严谨——毕竟天上不会掉馅饼——他向断联两个月的朋友仔细地打听起缘故。

‘因为彼拉神甫偏爱这个小天才……’

彼奥什有那么一丝的羡慕，默不作声地抿了口酒，听着于连的讲述。

“在考试中，为了给那些未来的主教们‘留面子’——这当然是他们的说法。鄙人考出198名的好成绩。几乎人人乐见这个结果，我也不例外，只有彼拉神甫。”

念及作为威严又不失慈爱的老师，于连不禁慨叹一声，继续讲下去。

“只有彼拉神甫，他竟然惊恐不已！我也因此头一次知道，我居然被他视作学院的骄傲！他同巴黎来的拉穆尔先生谈了许久，把我举荐到他们家做秘书。在此之前，有多少人暗算我……‘马丁.路德’！他们称我为马丁.路德，真是个雅号！除此以外，就连其他神甫也时刻盯着我。唐，你不给我寄信何其英明！只要有这样一个机会，我就成了罪人，叫他们打出学院，名声扫地！”

谈话就从这段卧薪尝胆的生活开始，他们纷纷为他出谋划策，又谈到最近的生活。人人自觉生活在广袤的湖中，暗流涌动，无数漩涡，杂草害人提心吊胆，苦苦挣扎，求索生路，死水里的生路。总之，与其说这是一次聚会，倒不如说这是一场会议，精挑细选出一条或许不是最喜爱的，但一定是最为妥当的道路。

直到把三瓶红酒喝干净，窗外安静得只能听见心脏跳动时微弱的声音，那往常恐怖不祥的景象深深吸引了两个烦闷的青年，在他们的央求下，富凯只好随便披上一条毛毯，和他们出去散步。月圆而星疏，广大而肃静，春神身上仍有寒冬留下的伤痕，这种近乎于死亡的气息反而最能安抚人心。

最后，大家就在富凯的小屋子中凑合下一夜，次日各奔前程。

彼奥什又一次回到贝藏松，把《西游记》的翻译早就过半，趁这股中国风还流行，她马不停蹄地开始编写辅助材料。保险起见，她在投稿中附带一封信件，具体介绍了其自己的计划。这份工作已经成了彼奥什的重要经济来源之一，最好还是不要丢了好。

即使是丢掉，那也不算致命。有些名门万分乐意花钱请她做家教，就算是狮子大开口也能认下来，简直是活生生的摇钱树。

‘不过，不能得意忘形。’

彼奥什这样告诫自己，有了关于瓦勒诺的前车之鉴，她发誓要把他们当做狐狸，鳄鱼……只要这个动物是虚伪的代名词，就可以是他们的别称。每次她只为社团成员教课，价格也算公道——区区三法郎而已，对有钱人简直不值一提。

说到社团，又是一个好消息，成员越来越多，学校为此安排上一件小教室，虽不比正式的，也是很标准了。大家照常讨论，研读，彼奥什还试着讲课。至于能不能当老师……这只是一层窗户纸的事。

她很享受现在为他们教书的生活，彼此年纪大差不差，让他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彼奥什会为他们讲解历史，文化，更乐意陪着他们玩闹，听听八卦，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跟着他们蹭课。其他老师大都很宽容，至少不会把彼奥什拒之门外。学习几何，法律，哲学……这件事和笼络人心相比，那确实是极大的享受，她不由得怀念从前的学校，怀念学校的榕树，班上屡禁不止的恶作剧，还有孤身散步时无所事事的状态……与当下神似，却稍微缺了点什么。在时空的滤镜下，过往总是要比当下更加美好。

但她还是很满意，这也就是最适合她的生活了，在十九世纪的小城，拙劣地模仿二十一世纪的都市，虽然有自欺欺人的意味，但也足够平复漂泊之苦。

瞧瞧，这么多条路，无论如何也饿不死自己，甚至有钱进行捐赠，还有学习的空间。于是彼奥什愉快地想：‘我会在此安居，直到这一生生命结束。’

唯一值得苦恼的，就是塔贝兹和赛费之间微妙的关系。塔贝兹在赛费加入前，从来没有错过任何一次活动。他远远躲开他，好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一个十七八的学生会和四十来岁的宿管有什么矛盾，更何况是这个眼神清明又听话的小伙子。

彼奥什曾“随口”向塔贝兹打听过。他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话：“您教过我：爱屋及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除了这点，没有什么可烦恼的。就像她计划的一样，彼奥什要在贝藏松度过余生。

而在一个月后就变成过去的计划了。

回想起那天，彼奥什对前情毫无印象，好像只是普通的一天，而命运没有给出一星半点的提示。

受到赛费的邀请，她应邀来到其住所教课。这家人有一个漂亮的别墅，彼奥什有幸参加过那里的宴会，但他坚持在外租住公寓，以此锻炼独立性，一间带有地下室的公寓，这实在很新奇。彼奥什压制住对它的好奇，耐心地打开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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