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兰再次扶起王渔夫时,鼻头皱了皱,隐约闻到一丝血腥味。

掀开他裤腿一看,小腿后侧密布着猩红血痕,显然是受了竹笞之刑。

卢侍郎安排王渔夫坐下,白芷兰给他倒上一杯热茶,他诚惶诚恐地捧着茶杯,老泪纵横道:

“一个月前河水泛滥,翻了许多船,也死了很多人。阿沅趴在浮木上,差点又被冲走,我用渔网把他拉上了岸。那时他穿着一身蓝衣,手里应当是什么也没有,头发什么样我不记得了。

“带他回家后,我儿媳妇说他的衣服是好料子,虽然有些脏了破了,但裁下来些布也能卖个价钱,就……就把他那衣服剪了卖了,剩下的破了的布料,缝了缝给我孙女做了衣服。

“那玉牌是他衣服里的,至于在怀里还是腰上,我记不清了。我们看上面刻了字,但我们都不识字,怕万一写的官职什么的,就没敢卖。”

白芷兰追问道:“那你上交作证物的那套黑衣,还有那把匕首是哪来的?”

王渔夫回忆道:“当时岸边冲上来好多穿黑衣、包黑头巾的人,都死了!大家都去扒他们衣服,带回家自己穿。我也选了一件没怎么破的,准备扒下来带回去。大人,这、这扒衣服的不止我一人啊!只是我给那人一翻身,就见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那、那匕首上……好大一颗红宝石啊!我便拔下来,一并带回了家……”

记录完口供后,白芷兰给了王渔夫几瓶伤药。见天色已晚,陆官差便自告奋勇护送他回家了。

忍了许久的周行一拍桌子,破口大骂道:“这老渔夫,看着老实,竟然偷东西,还作伪证诬陷别人!”

白芷兰瞪他一眼,“他是被屈打成招的!你不去怪衙门威逼利诱,反而怪起贫苦百姓了?”

“我有说不怪他们吗?哼,都不是好东西,明天老子就找他们去!”

却听卢侍郎淡淡道:“就算这个阿沅不是死士,也还是身份不详。世子遇害时,他恰好在同一条水道上落河受伤,这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

白芷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压下心头火,道:“你要是这么说,怎么不怀疑他就是世子本人呢?不是说他穿的那件衣服料子很好吗?”

卢侍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世子的尸体早已发现,燕北已派人来验过尸。”

“那就是世子的侍卫。那卷宗上不是说,当时世子出行带了四位近卫,只发现了两具尸体,还有两人失踪吗?没准他就是失踪的其中一人呢?”

卢侍郎冷笑一声,“白小姐为了替他辩护,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你也说他有一枚沅字玉牌,那想必是南方沅江附近生人,怎么可能会是燕北的侍卫?”

“可他分明就是北方口音,也许他确实是南方生人,但早早便去北方谋生呢?”

周行快嘴道:“确有这个可能,我也是南方人,但来京城久了,便是京城口音了。”

“周行,闭嘴。”卢侍郎横了他一眼。

白芷兰抿了口茶,道:“我说阿沅或许是那世子的侍卫,可不是信口雌黄。不信你们去看,他右手虽有老茧,一看便是舞刀弄枪之人,但左手却指节细长,即使打了一个月的鱼,手掌手背也并不十分粗糙,想来从前并不总做粗活。反而他拇指与食指、第四指与五指之间,有明显的茧,这应当是骑马勒缰留下的痕迹吧?”

见二人并不反驳,白芷兰继续道:“况且他又会写字,字还写得极好,应当是上过学的。如今应当不会有哪个雇主大发善心,供死士去学堂读书识字吧?”

卢侍郎挑眉道:“他写的字在何处?”

“大理寺卷宗室便有,他上回帮忙做记录时写的。怎么,卢大人还懂书法?”

卢侍郎挥手,“来人,把嫌犯阿沅的字迹寄去燕北,让他们确认,此人究竟是不是世子失踪的侍卫。”

白芷兰摇摇头,不赞同道:“这样也太慢了,卢大人何必舍近求远?”

“你有什么主意?”

“我看卷宗上所记载,那两名被发现尸体的侍卫,穿的是统一的侍卫服吧?我斗胆猜测,那侍卫服可是蓝色的衣料?”

周行瞪大眼睛,“奇了,还真是蓝色的!你还挺会猜!”

“周、行!”卢侍郎几乎咬牙切齿了,“不接话你会死吗?”

白芷兰也忍不住笑了,“既然阿沅的衣服被渔夫拿去给孙女缝了衣裳,你们去要来衣裳,同侍卫服比对比对布料,不就知道他是不是侍卫了?”

周行挠挠头,与卢侍郎商量:“那明日一早,我再去趟王渔夫家。若真是一样的布料,咱们就把那个扮女装的给放了?”

“那可不行!我今晚就要带他走。”白芷兰叉腰,“否则后日陛下回朝,我就敲登闻鼓告你的御状去——左金吾卫中郎将周行,违背本朝律法私入酒肆食馆,纵容属下欺凌百姓,屈打成招……”

“够了够了够了,我说不过你,我们现在就去,行了吧?”周行朝卢侍郎使了个眼色,“走吧?”

卢侍郎叹了口气,兀自坐下喝茶,“你自己惹的祸,我凭什么陪你去?”

周行气极反笑,“好你个姓卢的,我把你当兄弟,我就这么对我?那你可别怪我,白小娘子,我告诉你,那天喝酒他也有……”

“闭嘴!”卢侍郎一杯茶泼他脚下,“你少拉我下水。”

白芷兰冷眼旁观这二人上演兄弟决裂的戏码,若是平日,她定是要笑上一笑,再好好嘲讽一番。然而此刻她忧心阿沅的伤势,只觉得这两只苍蝇吵闹。

她不耐烦道:“到底谁去?”

卢侍郎和周行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指向对方:“你去!”

白芷兰忍无可忍,正要拍桌子骂人,却听一人推门进来,“两位大人,白小姐,要不我去吧?”

她抬眼一看,竟是不知何时返回的陆官差。

卢侍郎微微皱眉,“不是让你送完王渔夫就回家吗?”

陆官差低头道:“方……少侠在牢里晕倒了,我不太放心,就想回来看看……抱歉,不是故意偷听的。”

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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