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想到这里,道:“不瞒大人,此事监察司也查过,李跃这几日都在理食盐交易情况。只是失踪当日,太傅府四公子来找过他,像是有过争执,之后人才不见的。”
太傅府四公子刘清,当今五皇子的侍读,现已升任詹事府少詹事。裴不瑜问:“如何证实是少詹事?”
阮棠道:“手持一枚刘家玉印,贡士处所的武卫验过。”
裴不瑜为难起来,此事涉及刘清,他如何处理?难不成拿着一枚玉印去太傅府抓人?得罪太傅便罢了,若得罪了荣妃,吃不了兜着走。
裴不瑜一时无言,隔着窗隙看着乌云密布的天色,春雨扰人,淅淅沥沥地浇得人心头烦闷。
倒是那位落轿大人悠悠开口:“刘清来过,后来又走了?”
“走了。”
“走的时候,李跃还在?”
“还在。”
那位端着一盏茶,平静地看着阮棠:“既如此,倒不像是刘清干的。监察司接不住这烫手山芋,所以你来大理寺,请裴大人看在旧情面,拿着区区一面之辞去审少詹事?”
阮棠被这话噎住,半天才吐出一个“是”字,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个响头,“请大人帮我一回。”
作为读书人,满腹诗书早已入骨,化作清傲。都说君子膝下有黄金,若不是为了监察司的同事李跃,她一辈子也不愿求人。
裴不瑜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已是动容,正欲起身去扶,却被一旁伸来的手拦住了。落轿大人端着茶,慢慢踱到阮棠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官同你说几句实在话,你听好。”
“今年开岁不顺,世道如何,你心中应有数。丢了一个人,哪怕是死人,烧了几座庙,都不打紧。只要天下大致太平,能揭过去就揭过去了。为官当有为官者方圆,跟大理寺讲情面买卖,且先看自己身份。”
晌午,阮棠回到阮家饭馆的雅间,坐在软榻上发呆。
沈元澈也在,他问:“大理寺少卿裴大人把你回绝了罢?”又摇头叹道,“我劝过你,这些当官的老不修,活似臭茅坑里的石头,一则迂腐,二则嗜‘蝇’,你何必自取其辱。”
阮棠转头看他一眼,忽道:“沈哥哥,朝廷里年不及而立,且是三品往上的大员,你识得几个?”
沈元澈吓了一跳:“年纪轻轻就官拜高品?”又沉吟说,“自昭阳帝广纳贤能,这样的朝官不至六七,亦有三四。”
阮棠默不作声,在案几上抹平一张纸,沾水研磨。笔落纸上,须臾便勾勒出一幅人像。沈元澈锁眉看着,竟慢慢看痴了,那纸上人长得极好,一双眉眼仿佛本就为山水墨色染就而成。
阮棠搁下笔,问:“这个人,沈哥哥识得否?”
沈元澈道:“虽说三品以上的朝官有好几个,可这等样貌,这等气度的,若不是礼部侍郎陈朝明,那便非是正一品六部尚书李大齐李大人莫属。”
阮棠一怔:“此人也姓李?”
“正是,六部尚书李大齐。”
阮棠问:“他的为人呢?”
沈元澈苦笑:“我乃一介武将,朝堂之上与这些官员来往甚少。”随即又看她一眼,喃喃自语道:“无论是谁,这案子蹊跷,你可千万小心。”
“沈哥哥,李跃他救过我的命……”
沈元澈拉着阮棠的手,她面色虽然平静,手心之间却全是冷汗。两人对望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阮棠惊魂未定的心跳在两人之间回响。
“沈哥哥,我……”阮棠嗫嚅着,忽然之间被沈元澈拉如怀。她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他温柔得像是呵护稀世珍宝,修长的手将她的头紧紧贴向自己的胸膛。她无力的靠在他的臂膀,声音和身体同时在颤抖。
“沈哥哥,好可怕……”
“没事的……”他喃喃地安慰道。将她抱得更紧。紧到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良久,阮棠缓缓抬头,沈元澈俊美的脸映入眼帘。她双眼如同幻化的蝴蝶,惶恐而悲伤。
沈元澈不由的伸出修长手指,拂过她的眼眸。睫毛触碰到掌心慢慢闭上眼睛,她的心也逐渐沉静下来……
房间有暖炉,扑面而来一股子暖意。
茶椅垫了一块柔软蓬松的毛毡。茶炉上煮着花茶。
沈元澈闻到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混合火炉上玫瑰花茶的味道,空气中竟有一丝丝的甜意。
阮棠睁开眼,她抬头看他,他目光灼灼。那纤长眉睫,俊美面庞,如暗火在漆黑的深瞳中。
一整个午后,直到黄昏,他一直在雅间陪她。雅间是半开放式,窗扇极大,两面有屏风遮挡。既清静又可一览碧泉池全景。
沈元澈杯中的玫瑰花茶已空,阮棠帮他添茶,她转身时胳膊碰到他胸膛,竟将茶水泼到了他身上。
“啊,我不是故意的,”阮棠低头,看见沈元澈的衣袍湿了一大块。
茶水温热不烫人,却是蜂蜜玫瑰茶,摸起来会粘手。
“不打紧,火炉旁烤烤即可。”沈元澈轻声道。
“有蜂蜜,蜜会黏腻,我想应该用清水擦一擦。”
小芙用铜盆装来半盆清水,转身站在门口。
阮棠帮他褪去外袍,准备用清水清理衣袍。忽然他一双手钳制住她双肩,阮棠顿时哑然,手足无措,她抿唇兀自纠结着。
他将她逼往屏风和墙的夹角,门外是小芙,他倾身俯低,脸贴她耳畔紧紧的拥抱了她。
偏偏她慌张局促的模样,可人无比,他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阮棠手指绞着湿哒哒的衣角,衣袍上是沈元澈的冷香……
另一边,大理寺少卿裴不瑜回到府上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雨势却丝毫没有减弱。他脱了湿漉漉的官服,随侍上来为他拧干衣裳,忽然听得主人轻声道:“取几颗暖梅来。”
那随侍一怔,连忙取了一碟梅子奉上,又斟了一盏清茶。
裴不瑜走到书房窗前,雨帘潇潇,书桌上摊开着几份奏疏,他却没有看,只将几颗暖梅含在嘴里,心中无端多了几分苦涩。
“有事想要老夫解惑吗?”
裴不瑜转过身来,书房里立着一人,面容模糊,却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裴不瑜笑了笑:“刘公公,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那人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室内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分:“李跃的案子,你插手了?”
裴不瑜没有回避,点点头:“他是翰林旧友,为朋友自当两肋插刀。”
太监刘良面色不变:“那你也该知道,李跃失踪案背后牵扯的是什么?”
裴不瑜正色道:“自然知晓。只是失踪一案不能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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