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发表/黛冷砚青作品/禁止盗文]

尾随之人暴露,裴守卿本可以顶着隐身符默无声息离开的。

但此人衣着华贵,他茫然转过头来,裴守卿看清他的长相,脚下好似生根,在当下某一刻忽然走不动了。

来人是位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他一身宝蓝缕金麒麟纹绸缎对襟长袍,上衣多穿了件春日里御寒的薄衫。腰间挂着两三枚材质通透的玉佩,环佩叮当间贵气非凡。

大门户的公子爷出现在外城的居民巷,凸显出几分违和。更违和的,是他脸上同裴守卿六七分相似的面容。

裴守卿没想到尾随他的竟然是自己的弟弟。

襁褓大的婴儿,十几个春秋后,长成这般芝兰玉树、风华正茂的模样。

见过他一面,裴守卿心中百般滋味,最后占上风的情绪,竟然是来自年少有限相处时光下,作为兄长的欣慰。

挺好的。

裴守卿默默的想。

趁着隐身符还未过时效,他转身准备离去。

“兄长!”

变声期的少年声音里夹杂着少许稚嫩,呼唤声来得突然,裴守卿甚至以为他能透过隐身符看见自己。

脚步顿了顿,并未因此停下。

“兄长我知道你没走!母亲病重,时日已然无多,她想要在临终前……看看你。”

四周安静得能听到落叶声,裴守真失落的蹲下。

跟丢了……

他偷跑出来肯定会被父亲责骂,下一次出来就没今天这么容易了。好不容易找到兄长,都怪自己自作聪明跑来跟踪,事与愿违惹得兄长怀疑了。

唉,要是自己直接去找兄长,他会见自己一面吗?

裴守真郁闷极了,揪着地上的稻草生闷气。

慕然,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粗布青色布鞋。裴守真仰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怔怔的不说话。

“你说什么?”

裴守卿撤了隐身符,人站在裴守真面前。

他可以接受裴家将他赶出家门,也可以接受幼弟比他过得好,但唯独,本就不多的亲缘,怎么就……

离家时母亲身体分明康健,如今怎么会病重呢?

“兄长……”

裴守真喃喃,不敢相信费了好些心思才找到一点踪迹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跟守着族谱钥匙的的管家斗智斗勇,又在父亲面前撒谎套话,全家上下,唯独母亲还能跟他讲讲兄长幼年的琐事,若不是他一直坚持,在最近围剿恶妖的蒙面人身上找到一丝亲缘的羁绊,他就真的没有兄长了……

母亲说,他刚出生的那会儿,兄长将他视若珍宝、照顾有加。

母亲说,兄长为了他放弃了很多东西,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母亲说,是裴家对不起兄长,她作为母亲更是有愧于兄长。

“怎么回事,说事情,不许哭。”

裴守卿板起脸,没惯着蹲在地上的小少爷。

裴守真赶紧拿袖子擦干冒着汩汩泉水的泪眼,听话的站起来吸了吸红红的鼻子,他舔舔干涸的嘴唇。

“兄长离家以后,母亲就病了。”

话才起了个头,裴守卿转身就走。

“是真的!”

裴守真赶紧追上,兄长腿长他得多迈一步才能跟上,刚抓住兄长的袖子,就在裴守卿警告的眼神下松了手。

“嘴里没一句真话。”

裴守卿抽回袖子,面上冷若冰霜,他是吃错了药才会出现信了他。裴家的人,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一次找他又抱着怎样的目的?

所有裴家的事,跟他毫无关系。

“兄长!是真的!你每年偷偷让吴奶娘打听母亲的消息,母亲都知道,为了不让你担心,才一直告诉吴奶娘一切安好。其实母亲在你走后就病了……”

追赶上兄长,裴守真气喘吁吁,他抓住机会开口。

“大夫说是心病,心病难医。父亲知道内情开始还会劝慰两句,后来大院都来得少了,总待在二娘那边。

母亲、母亲一直很想念你,但是卧病在床多年,很多下人都投靠去了二娘那边。母亲她作为主母要顾全整个裴家的体面,她说,她愧对你……”

“住口。”

裴守卿彻底冷了脸色。自古没有苛责父母不是的道理。他更是万万承受不起母亲的愧疚,过去已然都是往事,往事有何重翻的意义。

他们早已桥归桥路归路,天各一边,各不相扰。

“回去做你的裴家少爷。”裴守卿绕过他:“好好照顾……裴家主母。”

裴守真听了这话,哇的一声瘫在地上,眼泪决堤源源不绝。

裴守卿没管他,裴家少爷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管。少爷失踪,特训的暗卫自有途径找来。

哭归哭,见兄长要走,裴守真顶着泪眼爬起来跟上他。

一路跟着马车,走出桂城外城后,在通往丹桂村的路上还跟着。

裴守卿不得不停下马车。

他知道裴守真到了筑基后期,想要跟上马车并不难,但是他真的不愿意再牵扯进裴家的恩怨纠葛,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才好。

“我离开裴家的原因你应该是知道的,不要再做让自己难堪、让家族难堪的事情。你是裴家唯一的嫡少爷,守好裴家是你今后的责任。

不要再花时间在我身上,我也不会跟你争涉及裴家家族哪怕一丁儿点的利益,当然,也希望你作为天之骄子,不要影响我一个平民百姓的生活。

往事如烟,切莫……”

裴守卿被少年猛然扑上来抱住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僵硬的举着双手,愣在原地。

这、又是唱哪出?

裴守真抱住兄长后,在他胸.前连连摇头,鼻涕眼泪蹭了兄长一身。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兄长你不要这样说!不要贬低自己!”

狠狠吸了一口气,裴守卿平复呼吸失败。

事情跟他想得不一样,长大的幼弟比小时候难搞得多……

“松手。”

“不松。”

“松手。”

“就不松!”

“嘶——松手。”

“除非你让我跟你回去,或者你跟我回去,我就松。”

裴守真仰起头,试探着观察裴守卿的表情。

裴守卿冷哼一声,没做什么二选一的选择,根本不惯着他。

偏偏身上的八爪鱼怎样都扒拉不下去。

路上少不了人来人往,被人看见影响不好,裴守卿只好妥协一步,把人塞进车厢,一路耳提面命。

“我家里娘子最大,你去了不准冒犯她,不准说不该说的话,不准耍少爷脾气,不准……”

如愿跟上兄长的裴守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无论裴守卿说什么,他无有不应。

一路听下来,兄长的家规就一条:嫂子最大。

眼看着快到家门口,裴守卿止住马车,往车厢内探进半个身子,极为严肃的要裴守真对着天地发誓。

为了让兄长安心,裴守真直接咬破手指见了血,以性命起誓:“我裴守真绝不伤害祝胭嫂子,无论她何种身份何种地位,我都必须尊敬她,不做一丝一毫伤害她的事,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裴守卿抿起嘴,事关阿胭安危,他不得不谨慎行事。倒是没料到裴守真知晓他的本意后,发了这样狠的毒誓……

当下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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