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年节那日,镇西将军陆宗回京述职,觐见圣上。

程素朝也在一旁,却意外没有见到顾芳菲,本以为她这回没有随陆宗一块回来,还想着自己是不是被裴之彻哄骗了去,闷闷不乐地听完全程。

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学起来也烦人,反倒是不过十二、三岁的谢煜对应付这些事如今已然是得心应手。

欸,内阁那些位德高望重的阁老收了个不爱学习的懒弟子,除了无聊发呆,就一门心思想着出宫。

若不是沈砚山时时刻刻总念着替她解围,她不知要听多少句“太后顽劣,实在气煞老臣”的感叹。

她正神游天外中,沈砚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轻轻咳嗽一声将她唤回神。

程素朝立刻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沈砚山收回目光,旁敲侧击对陆宗问:“听闻景世子随将军一道回了都城,料想也是过了元宵佳节才会回越禹去吧?”

越禹乃是景王的封地,地处江南。

“首辅问寻霁?”陆宗反应过来,似乎早有准备,像是背书般一板一眼地回道,“咳咳,世子这几日受凉,身子不适,已由拙荆领去府中歇着了。哦,寻霁还让我带了一句话,他说‘身染恶疾,恐惊天颜,遂先行回府休养,此等失礼,还望圣上见谅’——就这些。”

谢煜淡淡笑道:“无妨,皇兄的身子要紧,左右人回来了,早些迟些也无关紧要。”

“多谢陛下宽宥。”

又是几轮试探,大概摸清彼此意思后,这君臣叙旧的戏码才缓缓落幕。

程素朝看着远远离开的背影,好奇地问了句:“景世子与顾小姐和陆大将军认识?”

“阿姐不知道么?”谢煜闻言有些意外,但想着她本就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倒也在情理之中,便耐心解释道,“景王妃便出自陇安顾氏,与顾老将军乃是兄妹。”

“原来是表姐弟嘛。”程素朝恍然大悟。

谢煜接着道:“皇叔已然十年未与都城有过联系,皇兄也再没有来过,朕对皇兄的印象很是模糊。如今皇兄随陆大将军回京,不知是否算是一个好消息。”

沈砚山冷静道:“陛下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冰释前嫌想必极难,如今只是暂且缓和。不知景王的病可有好些……早些年随家父去拜访景王时,王爷便已不再见客了。”

“皇兄和皇叔有怨是人之常情,此事皆为父皇的过错,朕也只能尽力弥补。”谢煜顿了顿,看向从方才就无精打采的程素朝,“母后若是乏了,朕陪母后回宫歇着吧?”

她抬起脸,看向两人,回过神来,连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他们两人这样子必然有要事相谈,景世子回京背后意味着景王势力可能会横插一脚进来搅和局面,这变数突生,怕是又要烦心,还是不打扰他们了。

这般想着,程素朝便自个儿回宫中去了。

庭中有积雪,她裹着裘衣倒也不觉得冷,反而有点跃跃欲试揪几个人一起打雪仗的冲动,但回忆起上回被裴之彻毫不留情地打得落花流水,便只好作罢。

怎么会有人打雪仗认认真真抓着人将雪往衣领里灌的?她险些被冷到冻感冒,在屋里头缩着睡了好几日。

等她回到殿中,裴之彻饶有兴致地坐在那里拨弄着香炉,见她进来便慢慢道:“娘娘这几日没睡好,换了一味安神助眠的香。”

程素朝点点头,反正她对香料没什么讲究,解开裘衣往他身侧坐下,眼尖地瞧见案几上摆着一块玉质的令牌。

这令牌和裴之彻腰上的模样相似,但要小上一些。

“明日灯会便要开始了,我要准备些什么?明日何时出宫?我一个人去,还是带着绾春一起?”她眨巴眨巴眼问,丢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裴之彻听着笑起来,将腰牌推给她,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这些事奴会安排好,娘娘不必操心。看样子,屋里不够暖和,娘娘的脸怎还是冰的?”

“等会儿就热起来了——我什么都不用准备?”

程素朝不以为意,她才刚进来,脸上是冷的不是很正常么?便将整副心思都扑在出宫一事上,拿过腰牌来来回回看个仔细,正欲问些什么问题。

他微微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重复一遍:“等会儿就热起来了?”

这句话意有所指,她对上他含笑的眸子,脸腾地一下热起来:“你能不能别整天想着那种事啊,我没那个想法。”

“什么想法?”裴之彻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伸手捧着她的脸,笑道,“奴只是想拿手给娘娘捂一捂,娘娘在想什么?”

这家伙像是不怕冷一样,大冬天也穿得薄,领口敞开,露出些许斑驳红痕。是她昨日实在受不住,情不自禁咬的。

她撇过脸,移开视线,又恰巧看见搁在一旁的雕花银铃,瞬间呼吸一滞,再定睛看着似乎不是昨日的那个东西才缓缓放下心来。

他瞧着她紧张的样子,兀自笑起来,胸腔起伏,将人一把捞进怀里,额头贴着额头:“娘娘昨日哭得厉害,奴便将那玩意儿扔了。”

“真的?”程素朝已然习惯裴之彻黏黏糊糊的做派了,他往这一坐,不是抱着她批折子,就是像什么大型犬一样拿脸蹭过来,心满意足后才会放她去做自己的事。

这段时间以来,裴之彻隔个两三日便会歇在宫中,像是养成习惯一般,硬要抱着她睡,分明两年来都没有这破习惯,以往有什么事在宫中耽搁时间或是心情实在差时才会过来,哪有现如今这般频繁。

纵然只是单纯睡着,但近来入冬,屋里燃起炭火,又裹在被褥里,都快把她捂成热炉子,也不肯撒手。

他不觉得热,可她热啊,每每要推开他,最后都会变成被他双手箍得越紧。偶尔还会黏腻地亲上来,做些那日一般的荒唐事。

她其实想不太明白,裴之彻这人看着昳丽风|流,但眉眼总是冷的,笑着时也是冷的。再怎么想也不会是低下头服侍人的性子……或许他就是没见过,觉得新奇,爱看她茫然无助,被情念支配时只能依靠他的模样吧。

怪人一个,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他。

裴之彻嘴角勾起,笑了下:“假的——娘娘又不是难受才哭的,奴听得出来,再找些好玩的试试?”

“别,我不喜欢,你别乱来!”程素朝连忙摇头,表示自己的抗拒,他还想找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喜欢?”他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娘娘喜欢奴亲自来,看来奴也不是如娘娘所说的那般差劲。”

她怔了一下,没太听懂,而后才恍然大悟,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你不要脸!”

“方才都没生气,这下倒是恼了,想必奴猜得确实不错。”裴之彻神色如常,在她耳畔轻轻吹了口气,“娘娘满意奴的侍候,是奴的荣幸,何必要不好意思呢。”

她连忙去躲,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我、我没有……”

“那就是不舒服了?”他懒懒散散地掀起眼皮,语气轻快道。

程素朝张了张嘴,咬唇说不出一个字,低下头缓缓道:“能不能别说这种事了。”

裴之彻低低笑起来,指腹摩挲过她的脖颈,将碎发撩开,张口在她后颈肉上咬了一口,不重,只留了个浅浅的印子便罢休。

唇触上的一刻,她下意识抖了抖,乱躲着,小声说了个“痒”字。

他扣住她的腰,哑声问道:“娘娘的意思是——不能说,那便能做咯。”

程素朝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立刻像只炸毛的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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