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月色下,萧临在原地站了许久,手中还拿着一包桂花糕。
云夭与徐阿母还未走远,他听力极好,她轻柔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很淡,“不过嘛,他这个人虽然坏透了,可对身边之人却是好的。只要忠心耿耿,他一向慷慨护短。”
她记得前世竹青家中唯一的老母身体不好,在萧临知晓后,便立刻将人接来大兴城,派人细心照料。
而自己,虽然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美色交易下的物品,可还是给了自己贵妃的尊位。
“而且,他也救了我蛮多次的。”
虽然前世最后,她没能等到他,可前世毕竟是前世,这一世终归是救下她不少次。
只是有了前世的教训,她不会再将未来的希望皆寄托于他身上罢了。
萧临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成小黑点,他才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
这个该死的卑贱女奴还算识相,到时候拿到玉佩,看在此番话的份上,便不让她生不如死,给她个痛快。
云夭到了众人聚集之处后,注意到众士卒令人不适的目光,却习以为常,毫无反应。
见徐阿母将她往自己身后挡了挡,有些好笑地扶额。
竹青从不远处奔来,寻到云夭道:“云姑娘,殿下在找你,让你立刻去他帐中。”
刚说完“不会被他看上”的云夭愣在原地,看了眼今夜月色,清冷而皎洁,她忽然有些发慌,“这么晚了,找我去帐中做甚?”
竹青回忆了一番萧临当时的话语,又看了一眼她这张脸,心中不由多了些猜测,脸不自觉泛红起来,支支吾吾道:“云、云姑娘,去、去了,就知道了。”
云夭心一咯噔,看了一眼徐阿母担忧的神情,她故作镇定,隐下心绪,朝着徐阿母笑了笑让她安心,“殿下定有正事,阿母先回去等我,我很快便来。”
走到萧临帐前,云夭提着气,轻轻声,“殿下,奴来了。”
可帐中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阵风声划过耳际,帐外树影斑驳,有些诡异,她又喊了一声,“殿下?”
她蹙眉,抬起手将帘子掀开进入,却见帐中空荡,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烛火在空中摇曳着,留下一道黑影于白帐上。
正不明所以时,另一道黑影出现,与云夭的影子合在一起。
她吓了一跳,立刻转身,见是神出鬼没的萧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云夭一时没忍住,向后退了两步,愣愣看着萧临片刻,才忽然反应过来,“不知殿下寻奴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他嚼着字眼,手背在身后,上下扫视一番云夭。
刚刚沐浴完后的她头发微湿,垂在身前两侧,沾湿了自己的衣服些许。烛光在她脸上摇晃,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可窥见一丝疑惑与惊慌,即便很淡。
“身为我的女奴,不来伺候,反倒自己跑去享乐,我这是带回来个祖宗?”
他不看她一眼,走上前,将手中的桂花糕扔到桌上。
云夭有些不解,两世的经验里,萧临一向不喜婢女近身伺候,怎的现在又变了?
她上前两步,试探询问道:“那殿下,现在是要宽衣就寝?”
萧临瞅了一眼她,眼神中带着鄙视,好似误会了甚。最后朝着矮几的桂花糕努了努嘴,“饿了。”
云夭看到那油纸包的糕点,终于明了,原来这大爷是要人伺候他吃糕点,她想多了。她上前跪坐在矮几旁,看着萧临也同样坐下来,面无表情不留一个眼神。
虽然吃糕点这等事有手就能做到,但以她对萧临脾性的了解,让人伺侯他吃糕点,还是能做得出来的。
她忍住困意,将那包糕点拆开,往萧临处一推,“殿下请用。”
“嗯。”他随意看了一眼,拿起一块吃下,吃得优雅又斯文,“太甜了,不好吃,拿去扔了。”
扔了?
云夭蹙眉,这一路上行路的干粮都太过简单,倒是这桂花糕看起来显得极为诱人。
她将其拿过,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询问道:“殿下,这糕点扔了实在可惜,要不将它赏给奴吧。”
“赏给你?”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也行,在这儿吃完。”
“多谢殿下!”云夭欣喜,笑眯眯地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咬着。
哼,没见识的女奴!
萧临不动声色地鄙视一番,看着她正吃得欢快时,忽然道:“听闻有人说我,阴险狡诈,喜怒无常,为人暴躁,还是倒霉星降世……”
“噗——”云夭没忍住,嘴里的糕点全喷了出来,黏了萧临一脸。
她抬头震惊地看着,空气凝滞,世界失了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立刻从怀中寻了帕子,慌张倾身将萧临脸上的碎屑一点点擦净。
完了……
她实在没想到,当初那话竟然被他听了去,而自己还喷他一脸。
这可如何是好!
萧临闭上眼,深呼吸着控制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心。这个卑贱女奴刚吃了自己的桂花糕,虽然喷了自己一脸,实在不成体统又恶心。可若是此时杀了她,便可惜了他的桂花糕。
终于待脸上碎屑擦净后,他才淡漠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所措的人。
她忽然没了往日沉稳,此时惊慌浮于表面,眼珠子骨碌转悠。
“云夭,你这是在找死。”他声音毫无起伏,却似狂风扰乱神志。
“殿下。”她抬眸,立刻跪到一旁匍匐,口吐连珠道:“奴从十岁起便在边境长大,从来没有机会离开那地方,实在目光短浅,又见识浅薄。奴自知说出此话乃是大逆不道,可这话背后的含义,殿下自己想过吗?”
萧临看不见她的脸,不知她又在打何鬼主意,“抬起头来,好好说话。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巧言令色。”
云夭起身后,直视着萧临冷血的双眸,笑靥如花道:“殿下,所谓阴险狡诈,其实是在夸赞殿下,智谋远胜于常人,战场上才能如此用兵如神,屡立奇功。”
“喜怒无常,意思乃是喜怒皆异于常人,遇事冷静自如,将情绪掩于心底,此番与敌人对峙,更是让人猜不透殿下心中所想,所以殿下才能成为众士卒的标杆。”
“为人暴躁,此暴躁非彼暴躁,而是指殿下武力超群,战无不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至于倒霉星,倒霉星……”
萧临挑眉,扯了扯嘴,看这女奴要继续如何胡诌。
云夭低头思索一番后,立即抬头道:“倒霉星乃是殿下天命不凡,似是战神转世,所过之处,敌方皆败!作为殿下的敌人,才真是最倒霉的。”
说完一连串鬼话后,她敏锐注意到,萧临原本的怒气似乎收回去许多。
果然遇到炸毛的狗,得先将毛捋顺。
他冷笑道:“我还听某人说,就算重活五辈子,全世界男人死光了,都不会看上我。”
云夭暗自咬唇,此话不知如何解释,她不想骗他说自己对他有心意,万一他真信了可如何是好?
她只想要拿到该拿到了,便立刻远离这条疯狗。
可是在沉默中,原本终于被捋顺毛的萧临,脸又开始慢慢沉下去,黑成了煤炭。
云夭心中一颤,顿了片刻后,微笑道:“殿下,奴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与殿下之间,有‘心意’一词之联。殿下是主,奴为仆。殿下带奴出榆林郡,奴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日后必定如竹青那般,誓死效忠殿下,忠心不二。”
此话或许是萧临想听的,可不知为何,听到此话后,他心中反而怒火更盛,却不知如何发泄,只是盯着跪在面前的云夭。
是啊,这个卑贱的女奴,怎配与他有“心意”二字之关联。
她说的一点儿没错。
萧临咬紧牙关,两人在沉默之中,空气中的温度一点点降了下去。他没说话,云夭也不敢起身。
许久后,他才发话,轻声道:“滚——”
云夭心中巨石落地,立刻起身,没忘了将剩下的桂花糕揣到怀中,不带任何停留地转身离开,“多谢殿下宽宥。”
在她走到帐帘时,萧临的声音再次传来,“记住你的身份,既然成了我的奴,便应做好奴应做的。”
云夭脚步一顿,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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