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亭觉得有人在叫他。

他睁开眼,困得头疼。

屋外阳光透过窗框投进来,日色仍然不亮,但却比辛晚楼走前强些。

他眯着眼睛辨认,发现眼前妇人有点眼熟。是谁?他想不起来了。

妇人轻轻地拍他肩膀,见他醒来,又轻柔地对他说:

“公子,那位姑娘让我叫您吃药。”

那妇人拿过一个紫色的小瓷瓶,样子很熟悉。直到此时他才他终于想起来,辛晚楼说她要出去一会儿,会让客栈的李娘子给他拿药吃。

“多谢——咳咳……”

嗓子疼。

他接过那瓶药,仰头,一饮而尽。

夜色已沉。

辛晚楼穿一件黑色的夜行衣,就那样隐于夜色之中。她看看头顶的月亮,估摸着已到亥时。

今日是二月廿二,再过一个时辰就到廿三。

她骑马赶回去需两个时辰,若要在正午前赶到,便需在天亮前解决云水间诸事了。

速战速决。

安长思背手站在树下,不紧不慢地来回踱步。辛晚楼蹲在树上,如同一只黑色的乌鸦。她勾着树杈朝他说道:

“安长思,我与你说好了,只帮你杀了那作恶多端的云千重。提他头颅杀鸡儆猴。”

“那是自然,”安长思颔首而笑,“我给白云司的酬劳也只够她杀这一个人了。”

“我杀了他,从此与复火派再无瓜葛——报酬是你告诉我我师父的下落。安长思,你若反悔——”

“我若反悔,便亲自把脑袋送给你,”安长思故意朗声,令周遭众人听的一清二楚,“宫主,速速动身吧。”

夜风刮过,辛晚楼耳畔枝叶发出窸窣碎响,仿若耳语。

她死死盯住安长思冷笑的脸,反手抓住不知春的刀柄。金属之声划破寂寂夜空,不知春缓缓出鞘——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辛晚楼极轻地说,“下次再见,就做仇人吧……”

声音散在风里。

安长思垂下眼。

辛晚楼并不想要他的回答。她转身望向身下山崖,随即松开手。她从崖上一跃而下,纵身跃入云水涧湍急的白浪之中。

*

激浪中的感觉并不好受。后背与膝盖不知撞到多少次石壁,辛晚楼终于才从水下探出头来。

不知春卡入河岸岩石之内,摩擦之巨震得她手臂生疼。若不是在水中,不知春怕已经与岩壁擦出火星了。

辛晚楼抱着剑柄,将头探出水面,接连吐出好几口河水。她的胸口憋得发疼,可她来不及缓缓了,只能扒着不知春将下半身从水中抬起来。她翻身骑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重重地将刀拔了出来。

她抬头看去,头顶建筑通体水蓝,不知是什么昂贵晶石所建,正坐落在云水涧湍急的水流之内。

此处乃云水间“千重云水”中的东翼临水阁,号“水千重”。是门主云千重的临水居所。

西翼依山楼也称“云千重”,乃是云水间弟子日常集会比武之地。安长思将率复火派弟子从云千重楼突袭而入。辛晚楼则只身潜入水千重阁,将云千重一刀毙命。

计划如此。

云水间不愧是把持南部水道的巨富之宗,一个水千重,足有八层,皆用水蓝晶石做了外墙,在夜间也泛淡淡华彩。

云水间之富,富可敌国,即便皇家也难如此阔绰。云千重早在东南做了土皇帝,云水间的一砖一瓦无不是民脂民膏造就。

安长思给她的夜行衣不知是何物所制,刚刚出水,只稍微拧几下便干透了。辛晚楼自水千重外山而上。自窗外看去,水千重内灯火通明,而又有丝竹歌舞靡靡之音。想必是云千重贪恋温柔乡,正在此沉醉享乐。

阁内乐声层层递进、柔美婉约、不绝于耳。辛晚楼踏着鼓点靠近水千重,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向内望去。

视野受门框约束,她只能看见阁内一榻、一人赤足披发歪在榻上,在舞女腰上灵动摇摆的轻纱间拊掌大笑。

看不见容貌。

那人许是云千重。

此时大门吱呀一声从内推开,辛晚楼闪身躲避。阁内忽然闯出一个冒冒失失的年轻姑娘,身上还穿着舞女的蓝色纱衣,脸上蒙着金珠脸链。那姑娘捂着手臂,踉跄着跑出来,脸上似有泪痕。

那姑娘重重扣上门,一路跑至院中树丛后躲避,此时才敢放声大哭起来。

辛晚楼见状一刀飞出,登时将那姑娘压在刀下。

她道:

“云千重可是榻上那人?”

姑娘毫无防备,哭喊声还在口中,脖子上便已经架着一把森白长刀了。她嗫嚅道,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是、是……”

辛晚楼打量那姑娘身上轻薄的衣物,那已是寻常爹娘不忍让女儿穿的样子。而那姑娘左臂自她偷袭上前时就一直在抖,辛晚楼这时才见,她手臂上已是赫然一道吓人的烫伤。

“这伤是哪儿来的?”辛晚楼冷声问。

姑娘看着下巴处的刀刃愈发恐慌,眼泪不停,言语却一时有些结巴。支吾道:

“烫的……”姑娘哭起来,”爹爹烫的……”

爹爹?

辛晚楼想起一桩旧闻。

几年前南部水患,朝廷请求云水间开闸泄洪,以南部水道承接上游洪水。而云千重趁机开价,换取云中城城主之位,自此做了南边的土皇帝。而水患之后,云千重收留三百个流离失所的受灾孤女。那些女孩就被收养在云水间内,口上叫他“爹爹”,做了他名义上的养女。

有人对云千重一时的善心交口称赞,认为那些女孩跟着他好过饿死;有人却道这是狼子野心,那三百个姑娘早成了他豢养的奴婢。

如此看来……

“他为何烫你?”

那姑娘支吾道:“我……跳错拍子……”

她脸上一串一串的金色米珠倾斜垂下,露出她一张稚气的脸。女孩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年纪尚小。

辛晚楼问:“你也是那年云中城水患后被收留的孤女?”

女孩点头。

辛晚楼心里有数,瞬时将架在女孩脖子上的刀拿下来。女孩喉咙并无伤痕,但仍旧心有余悸地捂住脖子哭了起来。

“把你的衣裳给我,”辛晚楼收起不知春,“然后躲起来。不论听到什么,不准出来!”

今夜的最后一舞乃是一支波斯舞曲,名为《惊莲》。

这《惊莲》舞曲国中今年才刚刚兴起,与寻常舞曲的柔美婉约不同,《惊莲》乃是由西域波斯国传来,鼓点急促而有力,演奏器乐种类繁多。有些人觉得这曲子热情新潮,有些人则觉得这曲子有些吵闹了。

云千重听了一会儿就觉得吵,刚喝了酒,浑身自内而外散发热气与烦躁。他一把将盛满价值连城的西域葡萄酒的琉璃杯子砸在地上,大声喝道:

“滚——都给本座滚......滚得越远越好!”

周遭那些他的“养女儿”们四散躲避,连气儿都不敢出一下。他话音未落,身旁早就没有人影了。

看着那些女孩们惊恐的表情,云千重心里感觉出了一种莫大的喜悦和满足——做皇帝有什么好?哈哈,想必做神仙过的也就是他这种日子了吧。

云千重瘫倒在床榻上,软绵绵地抬起手,想要将酒杯取来。当他摸上矮桌,摸到其上空无一物之时,他才想起他刚刚才将琉璃酒杯摔碎在地了。

酒总能将一个人的情绪无限放大,云千重勃然大怒,向门外大喊道:

“人呢?人都去哪儿了?来人啊!”

水千重阁的大门忽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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