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的。”

“茵娘亲手绣的?”

“是。不过我果然并不擅长这些。”颜茵茵撑着脸颊,颇有些郁闷地说,

“这个就算了,阿定下次来,我再送你一个好的。”

这是她的缓兵之计。

她去兖州一趟,给赵伯小若带了礼物,偏因忙着公事把沈定忘了。

依沈定唯我独尊不可一世的性子,必然不悦,未免这点不悦发泄在自己身上,颜茵茵点灯熬油把自己闲时拿来打发时间的丑东西连夜绣好,再借口绣功不佳,当着沈定的面将东西烧了,以此蒙混过这一次。

然而掌心的香囊还是被沈定接了过去:

“方才烛火昏昏,孤未及细看,如今再看,此香囊用料极好,面上绣的……锦鸡戏长虫寥寥几笔便栩栩如生,颇具童趣,孤很喜欢。”

颜茵茵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告诉他自己绣的是“龙凤呈祥”。

沈定将香囊系在腰间,黛青颜色与他平日所着深色衣袍倒是极为相衬。

借着他周身的威严与贵气,那只单看丑得鬼哭狼嚎的香囊虽然还是卖相不佳,但不细看也只算丑得平平无奇,低调内敛。

颜茵茵瞧着沈定墨色般深浓却分明的眉宇,以及面上微不可查的愉悦神态,一面欣喜自己又过了一关,一面又不可避免地担忧若沈定恢复记忆,得知自己还敢如此骗他,又当如何暴怒?

虽然前不久沈定的确亲口对她说过无论过往如何,要与她重新开始,但恢复记忆后想起自己这番向颜茵茵求和,未必没有越想越气,恼羞成怒,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可能。

颜茵茵敢信他的原谅,无异于寻死有道。

沈定至少三个月能完全恢复记忆,自己必须得在这之前想出主意,既不触怒失忆沈定又让想起一切的沈定也肯原谅自己,否则真要掰着手指数日子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赠孤香囊。”

颜茵茵正沉思着,闻言略微不解。沈定在幼时是兖州牧家的九公子,锦衣玉食仆妇成群自不必说,怎么会缺一个小小的香囊?

似看清颜茵茵眼底铺陈的疑惑,沈定吹熄烛火,直到面庞在月光下只剩模糊的轮廓,低而苍凉的嗓音才和着淌入窗内的夜风一起传入颜茵茵耳中:

“孤年幼时,兖州牧子嗣颇多,孤在其中并不起眼,再加上生母早逝,无人照管,每年只见其余兄弟在端午重阳收到母亲亲手打的荷包络子,自己却不曾得到过一次。”

只一个“不起眼”还是宛转美化后的说辞,年幼时的沈九郎在州牧府中完全是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不为生父所喜,不被当家主母钟爱,莫说外界,就连沈府的大多数下人也时常忽略家中还有一位九郎。

然而讽刺的是,因为不为外人所知,沈家被诛九族时也只他一个侥幸逃过一劫。

黑暗粉饰一切复杂的心绪和表情。

颜茵茵从寥寥数语中窥探到他幼时生活的艰难,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对沈定的敷衍。她从没送给沈定什么东西过,绣香囊时为什么没有再用心一点呢?

但转念一想,这并不能完全怪她,若不是沈定罚她年俸,害她一穷二白,还老爱威胁恐吓她,他们又何至于此?

最终颜茵茵也没说什么,只展开身上的薄被,将沈定也拥进来团住。

两人在黑暗中依偎着,肌肤贴着肌肤,静静听彼此有力的心跳,任水一般轻柔的夜色将心绪抚平。

沈定问:“孤倒好奇,茵娘幼时又是怎样的光景?是怎样的人家养出了你这样的女子。”

颜茵茵回忆道:“我幼时在乡下长大,和奶奶……祖母一起生活。那时候家里养了鸡鸭鹅和一只大黄狗。我每日没事就带着狗漫山遍野地疯跑,有时去和村口的老头儿下棋,有时又去妇人洗衣的河畔拿自己做的钓竿学别人垂钓。等到黄昏,天边的云被烧红的时候,远远就可以听见祖母叫我回家吃饭。那时候我就牵着黄狗,把田地里游荡的鸡鸭鹅统统赶回家,吃完饭后躺在筛稻子的大孔筛里,在院子里陪蚊子还有诸天星斗一起乘凉。”

颜茵茵说到动情处,语调轻快,唇角轻轻扬起。

黑暗中,沈定胸腔震动,抑制不住地闷笑一声。

“想来是无比美好,若孤那时便认识你该有多好。”

根本不可能的。颜茵茵想。

她道:“若王上在小时候遇到我,只怕会失望了。我幼时性子并不似现在文静温柔,甚至可以说极其顽劣,上山打枣,下河摸鱼,抓虫子吓哭小孩,拿炮仗去炸粪……嗯,反正无恶不作。因为整天在外头疯跑,上学后皮肤被太阳晒得黑黑的,好像还被班上……学堂里一个小子嘲讽是疯癫的丑丫头,乡下来的土妞儿。”

“茵娘那时难过么?”沈定眸中有冷光闪现,暗自决定无论欺负颜茵茵那人是谁,现在在哪里,只要还活着,都会令潜部的人找出来,然后……

“难过?”颜茵茵愣了愣,而后解释道,“说出来王上可能不信,我一点也不难过,因为他说我丑我根本不信,还反把他骂哭了。”

那时奶奶早已经告诉她,饭吃得多还不挑食说明她胃口好,皮肤黝黑臂膀健壮说明她极健康有力,她是田地山林间疯跑的小兽,庄稼地里新发的绿芽,整日在混着草叶香气的风里放肆撒野,舒展枝叶,自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一个不仅吃饭香、有力气还快乐健康的女孩儿当然是全天下顶顶灵秀、顶顶招人喜欢的女娃娃。

难道她不对亲人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反而因陌生人的不善言论伤心自卑么?

从小到大,她好像总是有股毫无缘由且莫名强大的自信。

有人管这叫自负,但颜茵茵阅读古文时发现史书里的大多数帝王也总是这样莫名地相信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可能也颇具帝王之气。

“……事情还不算完,被我骂哭后那小子不服气,第二次带着一群流鼻涕小孩儿编歌谣骂我,围着我拍手转圈,又被我狠狠揍哭了。他明知我很有一把子力气的,还来惹我……”

颜茵茵摇了摇头,后来那个她不记得名字的小子向老师告状,双方家长约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办公室激情对线,最终己方英雄颜大律师凭借强大气场以及犀利言辞压制全场,大获全胜。

“吾妻自幼时起便骁勇刚烈,吾所不及也。”

沈定一个白手起家的王侯说她骁勇,颜茵茵一时不知是夸是贬,只讪讪地笑。

毕竟她在沈定面前表现出的一直都是柔弱顺从,贪生……能屈能伸的形象。

笑完后她侧过身,摸了摸沈定的脸,认真问:“王上听完以后,心中郁卒可曾稍解了些?”

“孤难道有表现出心情不悦的模样么?”沈定反问。

为王为帝者,被人窥探心思是为大忌。颜茵茵不能表现得太了解沈定,因此小心翼翼拿捏着分寸,装糊涂道:

“我还以为所有人都收到我从兖州带回的礼,只王上没有,王上心里不悦,大半夜气得睡不着,所以来兴师问罪了。”

沈定伸手捏住颜茵茵的鼻子,双眼微眯:

“孤在茵娘心中,便是这般小性的人?”

就像牛有四个胃,分别装不同的东西,颜茵茵也一直认为沈定有两副气量,一副对外人,一副专门针对她。

“那就当是我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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