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和曹壬说陆萸年纪轻轻心血却已耗费至此,若长此以往恐将影响寿数,让大家多开导开导她。

女子气血亏损是常见病症,但长期气血亏损对身体伤害极大,不但影响寿数还会影响子嗣。

陆妘刚下楼,听了此话后,对曹壬更是没有好脸色,好在医官说起了食疗之事,她才忍住没针对曹壬。

最终,二人达成一致,从明日起,由曹壬负责陆萸的早膳,而陆妘负责午膳和晚膳。

临行前,陆妘问曹壬:“你那里有医官说的那些食材吗?”

曹壬忙点头:“都有,贫僧即刻回去准备。”

陆妘也不想多做逗留,带着医官和侍女踏上了回定北侯府的马车。

在车内,侍女麦冬不解道:“女公子若不想让悔悟法师准备早膳,拒绝他就是,定北侯府准备的早膳肯定更精细些。”

陆妘轻轻挑起车帘的一角,沉默地看着街上形色匆匆的行人,怔了片刻才道:“他准备的是否精细不重要,只要阿萸开心便好。”

她才不信从白马寺带来的红枣莲子羹能有多美味,她不拒绝曹壬,无非是为了哄那个傻妹妹开心罢了。

情之一字,真是劳神劳心,她可一点都不想有这种感情。

曹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去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医官的话,心里只剩下内疚和自责。

内疚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让阿萸一直那么累,自责十五那日,不该买那么一大袋饴糖。

她病了,而且病得很重,长此以往,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她,这样的声音不停在脑中响起。

他一路上浑浑噩噩、魂不守舍地回到白马寺,连守门僧向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回过神。

白马寺伙房僧煮粥的手艺很是厉害,每年腊八节的时候,白马寺都要向信众免费发放腊八粥。

金秋干燥时节,寺内僧人也常因内燥生病,所以伙房在这个季节都会煮清热解毒的银耳莲子羹给寺内众僧食用。

他今日急匆匆出门,还未向师傅请罪,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早起准备早膳,他立马找主持净觉说明了情况。

他没有说陆氏谁病了,只说陆氏公子积劳成疾,作为好友,他想多去开导开导,直至全然康复。

陆氏公子是徒弟的好友,且陆氏每年送给白马寺的香火钱甚多,主持净觉听后,没有不允,还安慰道:“佛法最能清心养神,徒儿可多向陆公子讲解佛法,所谓心诚则灵,你无需太过担忧。”

曹壬双手合十,郑重地向主持行礼:“多谢师傅理解徒儿。”

“去吧,若食材有缺,你让他们采买就是”净觉道。

徒儿近日经常进城,每次都说是去星火书店看书,净觉原本担心他被凡尘俗世迷了眼,如今听闻是为救人,心里的担忧反而没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门中人皆怀有一颗慈悲之心,又怎能见死不救呢?净觉不会干涉徒儿频繁外出,也不会允许寺中其他僧人在背地里议论他。

曹壬急匆匆赶去白马寺伙房,细细向伙房僧说了医官提供的食疗方子后,问:“师兄能否按这个方子煮粥?”

“是明日一早就要吗?”伙房僧问。

曹壬:“越早越好,我要赶早送去大市。”

伙房僧对师弟想要大清早送粥的行为有些不解,因为这方子既非灵丹妙药,食材也非名贵药材,这样的粥在哪里都能煮出来,犯不着大老远送去。

犹豫了一瞬,他道:“也许师弟是想着由白马寺煮的粥,有佛祖庇佑,病人就能好得快些,只是我想向你提个醒,这里至大市有十里之远,食用粥点,自是越新鲜越好,你装在罐中步行十里,耗时太久,恐影响莲子羹食用口感,亦影响药效。”

曹壬因不重口腹之欲,从未关心过吃食,亦不懂吃食如何保存,如今听了伙房僧的话,才知道若没有快马加鞭运送,食材在高温下容易焖坏。

难怪刚刚在书店,他提出送粥的时候,陆妘主仆和医官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忙问:“那我该如何做?”他一心只想着白马寺的莲子羹美味,却忘了这里到书店的距离。

伙房僧道:“师弟可以带着白马寺的食材去大市,让那里的庖厨按方子制作,也算是沾了我寺的灵气。”

让别人做吗?会不会煮不出白马寺的味道,曹壬有些犹豫,他知道阿萸对吃食很讲究。

伙房僧看得出小师弟很在意那位病人,于是又道:“或者你今日向我学习制羹之法,待明日一早带着食材去大市,由你亲自煮给病人食用?”

曹壬闻之,很是心动,转念一想,忙问:“制羹,我也能学会吗?”

伙房僧爽朗一笑:“制羹有何可难,就是一堆食材按步骤丢进锅里慢慢熬制即可,需要的是耐心和火候。”

说着,他开始细细讲解起红枣莲子羹的制作步骤,讲解完后,他找了食材让曹壬动手按步骤实操起来。

熬制汤羹确实费时,曹壬一直忙到天黑才吃到煮好的红枣莲子羹。

轻轻搅动着碗里的小木勺,伙房僧道:“小师弟如此聪慧,如今可以算出师,明日便去大显身手吧,我给你备了三日的食材,三日后若方子改动,你再找我准备,做汤羹讲究的是熟能生巧,你多做几次就好了。”

曹壬忙起身行礼答谢,然后才拿着食材回禅房。

伙房僧还留在厨房喝莲子羹,这时一个小沙弥在门口探头探脑,他招招手让小沙弥进来。

小沙弥在一旁坐好后,眼睛咕噜咕噜的看着碗,笑问:“师傅又研究新斋食了吗?”

“这是病人的食方,你没病不需要吃”伙房僧笑道。

“我好像看到小师叔了,难道是他病了吗?”小沙弥问。

伙房僧轻敲一下徒儿的脑门,笑道:“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

说完,将碗推给小沙弥才道:“尝尝看,味道如何。”

小沙弥忙高兴的拿起小木勺喝了起来,真是美味呀。

伙房僧留小沙弥在厨房打扫,起身走了出去。

小师弟入寺后,才剃度完就立马成了主持的亲传弟子,因为得主持重视,刚皈依就有机会参加各类盛大法会,这让一些早早入寺的师兄弟对主持有了怨言,他们觉得主持看不到他们多年来的坚持和努力。

今日他只是口述制羹步骤,让小师弟自己动手制作,原以为第一次不会成功,可喝过红枣莲子羹,他才真正理解主持的心情。

小师弟原是南安王府的嫡长子,从未下过厨房,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如今仅凭旁人口述,就能准确无误的做出想要的味道,这份机敏聪慧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

也许,只要他想去做,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他吧?

若是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徒儿,也会像主持那样珍视的。

思及此,他扭头看了眼厨房内那个正一脸满足的喝莲子羹的小徒弟,无奈一笑,罢了,这也是缘分。

陆萸下午睡了一场觉,醒来后捏着鼻子喝了一碗新熬的汤药,然后简单吃了点东西。

原以为白日里睡多了,夜里可能又要失眠,谁知,才一倒下,她就能一夜睡到大天亮。

清晨,陆萸向三伏感叹:“侯府的医官用药当真精妙,这么快就把我多日来的失眠症给治好了。”

三伏边替陆萸梳着头,边道:“哪有那么神的药,肯定是您最近太累了。”

她这么一说,陆萸也觉得在理,连日里绷太紧,如今突然放松下来,人也就能感受到疲累了。

想到和曹壬的约定,陆萸道:“我今日不出门,就不用着男装了。”

三伏听了,将陆萸的头发梳成女子的发髻,然后去找了一套粉色上襦搭杏色下裙的纱裙给陆萸穿上。

照了照镜子,陆萸觉得比较满意,然后问:“今晨的早膳怎么还没送来?”

以往她睡懒觉的话,厨房的伙计肯定一听到动静就送早膳上楼了。

三伏一副欲言又止,见陆萸起身想要下楼,才忙拉住她的衣袖道:“悔悟法师想给女公子一个惊喜,不让我们送。”

闻言,陆萸问: “君期要从白马寺带早膳给我?”

这也太远了吧?能那么远带来的,想来只能是饼或者馍。

三伏刚要解释,门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三伏忙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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