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内室瞬间陷入死寂,木桶中的二人这般贴近,傅宁甚至能感觉到岑时如热水般瞬间腾起的温度,她明白是因为俩人的触碰加剧了这药的效力。

可她仍旧不敢妄动,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小命便没了,那双纤手仍紧紧勾住眼前之人的脖颈,丝毫不敢放松。

只要不放手,姑且还能压制他的行动,不至于随意就将她一剑弊命。

被溅起凉水沾湿发丝的岑时,就在水下这般静静抱着傅宁,药香在木桶内蔓延,浑身滚烫的热意似要将他淹没,但他却不太想放开双手。

脑内甚至闪过一丝荒唐的想法。

岑时随即暗嘲自己一瞬,将那丝想法压在心间,他低瞥怀中的女子,难得眉头皱了皱。

“看来傅姑娘是要为我医治了。”

岑时虽这般说,抱住傅宁府手却未动,只是眼中水光潋滟,似压抑的有些痛苦。

此话一出瞬间在傅宁脑中炸开,她猛的将头抬起看向岑时,水滴落在眼前之人的脸侧,就连青丝也湿了大半宛如见到了传言中的深海鲛人,俊美的不似真人。

两人视线相交,岑时心中再次传来异样之感。

“我,我没有。”

傅宁话语听上去还算镇定,可手边的动作早已慌乱起来,她拼命抓住木桶侧沿试图起身,但桶内空间本就有限,她这般胡乱的动免不了碰触岑时。

只见岑时浅笑的嘴角僵了僵,随即伸手轻轻一推她的后背,傅宁便顺利出了桶。

她甚至都来不及多看岑时一眼,留下一句“你自己解决。”就匆匆离开了内室。

傅宁一走,内室又重回平静,岑时瞥了瞥自己隐隐还留有傅宁体温的手。

他缓缓靠在桶壁,双目微闭,鼻尖除了药材苦涩的味道似还夹带一丝浅浅药香。

他真不知来找她做何,这病治的似更重了。

......

这一夜傅宁睡的不甚安稳,这般一个绝顶刺客住在自己屋中,且还中了药,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实在危险,以至于她早晨醒来往那铜镜中一看,眼下已是鸦青一片,面色也稍显苍白。

一夜无眠,怎可能不憔悴。

傅宁长叹一口气缓缓走到内室外,依稀能从屏风后看到木桶中尚有人影。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正准备进去看看岑时如何了,刚要踏过屏风,就传来男子温润的嗓音:“我未着衣衫,傅姑娘确定要进来?”

本还有些倦意的傅宁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慢慢将方才迈出的脚收回原处。

“岑公子可有好些?”傅宁隔着屏风问道。

“尚且活着。”

岑时的话听不出喜怒,傅宁却感觉似被人揶揄了一番。

这也怨不得她,不是她不愿意救,是给他指过明灯了,他自己矜持不愿去。

“那公子若是觉得无碍了便出内室,我再替你诊一诊脉象。”傅宁耐心道。

岑时看了看远处湿透还在滴着水的衣衫,淡淡道:“衣衫尽湿,我如何出来?”

傅宁闻言不禁抬手揉了揉两侧的前关,真觉得自己一夜没睡连脑袋都不听使唤了,怎还说得出这等话。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勉强扬起一个笑:“那我替公子去买身衣裳。”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先前答应公子医治无需银钱,但未说旁的不收银子。”

岑时自然能听出她言下之意,唇边溢出丝丝笑意:“该予你的银子不会差。”

“好,我这就去。”傅宁应的干脆,转身便出了门。

听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屋内,岑时微微偏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屏风外,眼角笑意渐浓。

这女子与常人有些不同。

看似怕他却又时常胆大妄为,就如现下换作旁人许是求着替他买衣衫,她却还明里暗里同他要银钱。

岑时眉眼一抬望向窗外,傅姑娘这般有趣,该死在自己手中才好。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傅宁手中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入了门,脸上笑意盈盈。

这般高兴不是替岑时办事开心,而是为了能从中赚取银钱。

“岑公子,衣衫我就放在此处了。”

傅宁眼眸低垂眼睛眯作一条缝,一步步挪向屏风里,将包袱放在一侧的木凳上便极快回身走出内室外,仿佛将非礼勿视刻在了脸上。

岑时侧目望着她一举一动,见她出了内室才悠悠起身将衣裳一一穿好。

傅宁坐在外侧的茶桌旁喝着茶,静待岑时出来。

她目光扫向内室却无焦点,也不知道这衣裳合不合身,她想着多赚些刻意选了贵的料子,应不会差的。

下一瞬,内室的帘子就被轻轻撩开,只见男子头发微湿散散落在眉梢,一身浅品月色圆领绸袍自上而下衬得来人身姿愈发挺拔,黑缎玉牌腰带将劲腰圈圈环住,举手投足间尽显雅致矜贵,微风吹起,散落的长发无意擦过他的下颌,不禁又带上一丝倦意。

傅宁望着眼前如画中走出的人,心中直叹。

这相貌若是放在盈州伶人馆中当魁首都绰绰有余,哪怕是伶人最盛的华京城怕也找不出这么一个男伶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真是生了一副金质玉相的好皮囊。

岑时见傅宁看着他不说话,嘴边淡淡一笑,缓缓走至傅宁身侧,伸出白净的手腕递于她眼前柔声道:“傅姑娘不是要给我诊脉?”

傅宁见状陡然回神,眨了眨眼咳嗽一声道:“你将衣衫撩上去些,触不到脉。”

岑时不多言,信手将腕间的衣袖朝上挽了挽,白皙的手腕之上是大大小小的伤痕,甚至还有一条可怖的疤痕一直从腕间延伸至大臂看不见之处。

昨夜视线昏暗,傅宁并未仔细去看,如今这般显现在眼前,她一时也愣了神。

傅宁突然想到那日在林中满身鲜血的岑时,她逃走时他已是伤势极重,而后续又来了不少黑衣人,夜间于他百害无一利,可他仍旧杀出重围,活了下来。

成为如此顶尖的刺客,所经历诸事也非常人能企及。

想罢,傅宁素手轻轻置于岑时腕间,目光散散落在地面。

半晌,她将手收回袖中,眉头却微微蹙起:“昨日所中之药虽基本清除干净了,但你脉搏甚为无力。常理来说,药效若是能解第二日就应气血畅通,不会这般淤堵滞碍。”

岑时不以为意,只是静静收回手:“大约是她给我下的药有些不寻常,她平日擅用毒。”

颤用毒?

傅宁抬头看了看岑时的面色,似比上一次见他还要苍白些。

思索片刻,傅宁开口道:“如果你说她会使毒,那可能昨日她不仅仅是给你下了药,怕是还下了别的毒。”

否则无法解释岑时此刻的脉象。

“那是下了何毒?”岑时不甚意外,转头看向傅宁。

“擅毒者会自己研究些不寻常的毒物,既由她自己研制那便只有她有解药,旁人很难解。”傅宁面容沉静,一字一句道。

岑时顿了顿问道:“我会死?”

听了这话傅宁身子斜了斜,望着他:“那不会,就是顶多有些难治罢了。”

见傅宁这模样,岑时下陷的梨涡逐渐清晰,他静静盯着身侧的傅宁,半晌无话。

“岑公子勿要小看了我,换别的大夫或许没有办法,但我定会让你药到病除。”傅宁被看的发毛,急急说道两句就起身去往床榻处。

等她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个不大的锦缎小包,她将小包放于桌上缓缓打开,就见锦缎中插着长长短短不少银色的针,她信手拈起一根,笑道:“这银针还是我师父传于我的,比起喝药,扎针要来的更快些。”

看着桌上细细密密的银针,岑时眉眼弯弯:“傅姑娘请。”

见岑时并无惧怕之感,傅宁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即净了手拿起银针:“岑公子且忍耐些。”

说完就在他手臂、颈部各处施起了针。

傅宁下针快准狠,每一针都位置精确,若是普通人早已痛的叫出了声,可眼前之人只是微微捏紧了拳头,面色未看到半分痛楚。

傅宁微微侧目瞥向岑时,见他眸光忽明忽暗,以为是强行忍痛忍得泪水在眼眶打转。

“我施针位置都是极痛之处,你再忍忍,我下手会轻些。”傅宁轻声宽慰道。

“不,可再重些。”

岑时偏头望向她,眼眸清亮却又有些莫名热切。

傅宁再次感觉到,他此时并非因痛的泪眼婆娑,而是情绪过于亢奋有些神情恍惚。

他似......极享受。

傅宁微微皱了皱眉,没再想下去,专注于眼前手中银针不停。

大抵过了一炷香时间,傅宁将银针悉数收好,又号了号岑时的脉象,比方才好上一些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还需要多行几次针才行。

“我估摸着那女掌事应还给你下了类似迷魂之类的毒,淤堵于血脉中难以一次就清干净,今日就这般,待我再给你熬一副汤药服下,过几日你再来瞧。”傅宁将针包放于一侧,仔细看了看岑时的双手。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毒引得岑时双手不自觉有些颤抖,余毒不清想必会影响他使剑。

“还有,这毒未清之前你还是勿要再接阁中帖子,多休息几日。”傅宁嘱咐道。

岑时自然知晓她何意,他怎会感觉不出自己手抖的厉害,这般怕是夺人性命时都会失了准头。

“多谢傅姑娘。”岑时双眸落于自己的微颤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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