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为人臣子,伴君伴虎,不仅需下位者当牛做马,任劳任怨,还要求其长袖善舞,极尽心思揣摩上意。

若干不好,轻则丢饭碗,重则掉脑袋。

作为专业八级的沈定微表情解读者、阅读理解专家以及沈定言外之意翻译大师,颜茵茵习惯性分析沈定问题中潜藏的涵义。

知道装傻糊弄不过去,她斟酌问道:“王上是想说嘉和公主的事吗?”

见沈定神色并无波动,颜茵茵慢慢继续往下说:

“王上做事自有王上的道理,属下虽不解其中的意思,但也晓得轻重,更不会因此妄加猜测,与王上离心。再者说,茵茵倾慕王上,更知道王上心中有我,只要两心不相离,对我来说已然足够。”

一番话说下来,既表了为人臣子的忠心,又暗示了身为女子对沈定的倾慕和信任,挑不出一丝毛病。

马车仍在不紧不慢地行驶。

沈定暗沉的双眸藏在眉骨投下的阴影里,周身气息莫测,愈发教人难以看明白。

他听完颜茵茵的回答后,心口仿佛被虫子蛰了一下,不算疼,只从伤口处蔓出些酸苦的涩意,逐渐麻痹整颗心脏。

良久,他才慢慢拉起颜茵茵的手,将它抵在自己的心口处,蹙眉道:

“孤并非刻意瞒你,迎嘉和公主入幽州只是权宜之计。”

他在此处顿了顿,而后郑重道:

“茵娘,我心中认定的妻子只你一人,我决不会娶她。”

颜茵茵面上宁谧地笑:“我当然信王上。”

沈定抚摸她头发的手指微微蜷起,心里仿佛有一道缝隙无法填补。

明明颜茵茵表现得这样宽容信任,为何还是觉得不高兴呢?

他问颜茵茵有没有什么想问他的,只因他先问了颜茵茵今日如何,她也絮絮地同他分享了趣事,而颜茵茵却从不过问他都做了些什么。

她甚至从不拈酸吃醋,言辞固然恳切动听,不知为何,却都不是沈定想听见的。

不是寻常郎君想听妻子说的。

马车行得过稳,颜茵茵自觉考验结束,连带蝉声蛙鸣都成了催眠天籁,熏得人昏昏欲睡。

便在此时,沈定微哑的嗓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

“茵娘,你怕孤,是吗?”

虽是询问,语气却已分外笃定。

仿佛恶鬼拍肩,将颜茵茵从周公住处驱回现实,她身子僵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

“王上乃盖世英杰,将来必定登临九五,万人之上,我不过一介柔弱女子,对您钦慕有之,敬畏有之,也是寻常。”

沈定并不相信,还欲说什么,远处烛光隔着车帘透入,靖平王府终于近在眼前,也只好暂时作罢。

颜茵茵背对沈定,小心而缓慢地分好几次吐出一口气。

随沈定下车时,她下意识想如平时那般轻快地跃下。才迈出一步,想起沈定在身旁,又若无其事地重拾起矜持,踩着仆人搬来的凳子走下。

动作小心谨慎,仿佛踩在初春的冰面。

沈定将一切尽收眼底,牵着颜茵茵的手大步踏入王府。

穿过垂花门,进入内院后,沈定挥退掌灯的仆从,亲自提灯带颜茵茵漫无目的地游荡,最终在一堵萧墙前停下。

此处地方偏僻,草木茂盛,边上有一朱栏玉户的高阁,阁下密密种着低矮的石榴树,未到榴花如火的时节,只在枝头零星缠了几粒瘦小花苞。

孤男寡女,黑灯瞎火,颜茵茵一颗心又七上八下起来,担心方才的事还未翻篇,沈定一怒之下决定在此拿她的尸体作花肥。

但沈定仍目不斜视地注视那堵墙,挺拔身姿投下的影子与婆娑叶影融在一处,将颜茵茵笼在其中。

他没去看颜茵茵的表情,良久才对着那面墙自顾自开口道:

“孤在梦中时常出现和你在此见面的情形,那分明不是你我初见,不知为何,给孤的印象却格外深刻。茵娘可还记得?”

颜茵茵回想了一下,那分明是一年前的事情,对她来说却恍若隔世,实在没有印象。

她努力地回忆,自己与沈定在此相见时在干什么,偷吃石榴,被李叔罚过来扫叶子,还是躲懒乘凉?

不管如何,场景肯定不美,没什么好教沈定多年以来念念不忘。

正当她漫无目的地神游着,便听沈定不紧不慢道:

“孤记得遇见你时,应当是初夏,榴花如火的时节,茵娘一身青衣从府外翻墙回来,身手利落潇洒,就算被李叔当场逮住骂一顿也毫不羞怯,笑容烂漫。那时孤心里想,真是好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

原本五月榴花在沈定眼中已然如画,她一身青衣冒冒失失地闯入画中,像话本子或传说里身披木莲腰系松萝的山中精灵,不经世俗教化,顽劣敏捷,自在灵动,天然的蓬勃生气让整幅画活了过来,再艳烈的颜色也沦为陪衬。

“孤喜欢你那时的样子。”沈定回头,伸手捧住颜茵茵的脸,锋利含煞的眉目也染上一分缱绻,轻声道,

“茵娘,不必怕孤。”

*

颜茵茵在烛台前将写好的信纸烧成灰烬。

这是她独处时的习惯,偶尔用英文混合拼音简略记录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停笔即焚,不留一丝线索。

她知道这样的做法是多余且无意义的,但这个习惯她还是坚持多年,大抵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来处。

信纸上最后一句“不要爱上沈定”随着火舌舔舐逐渐化为灰烬,一点带着残温的火星跳到她手背上,恍惚似被去岁初夏正好的骄阳照着。

那时她还是靖平王府上无人管束的侍女,沈定常年在外,偶尔回王府也是来去匆匆,李叔嘴硬心软,虽说严令禁止她在外疯跑,但到底对她偷溜着进出王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定带她去的萧墙边上原本有个狗洞,是她进出的主要路径,去年已然填平。

填平是由她和林子敬隔墙对骂引起的。具体因什么而吵颜茵茵忘了,她只记得最后是她赢了,故而林子敬恼羞成怒气急败坏,趁她又一次溜出去时带人填平狗洞,等着看颜茵茵被发现不在王府,从正门回去时遭李叔骂死。

颜茵茵当然不能让他得逞,她那时强身健体已小有成果,先把装着蘑菇的竹篮子甩进墙内,而后自己费了些力气,攀上墙顶。

那是颜茵茵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翻墙,结果并不算好,还没下墙就被李叔逮住,劈头盖脸地怒骂一顿。那时她还笑嘻嘻地同李叔狡辩,说要把采来的山珍送与他炖汤喝。

事后颜茵茵才知她翻墙回来那天恰赶上沈定回王府,守卫王府的暗卫比以往多了一倍有余,将靖平王府围得铁桶一般。

颜茵茵本该在冒头那一刻被射成筛子,至于为什么没有,李叔说大抵是她命大,碰见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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