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外立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那背着银鞘宽刀的锦衣少年正牵着马,伸手拍了拍它脖子。

月光下一抹光亮随着它踢踏的动作滑过肌肉漂亮的躯干,瞧着很是稀罕。

苏礼不由得也心生欢喜,想摸一摸它威风的脖子。

只是那马大约是随了它主人脾气,对人爱答不理的,一早发现了她的意图,撇开了大脑袋,躲了开去,前蹄不耐烦地跺了跺。

魏烜俐落翻身上马,那马儿在他手上十分的温顺,半点不耐烦也不曾有。

他拉着缰绳,俯身朝她伸手。

望着身前的大手,苏礼呆了一瞬。手掌温厚,上有薄茧,刚刚这只手还紧紧搂在自己腰后,不自觉地那块肌肤又有些发了烫,连带着耳尖也有些潮热。

“上来,要么你单骑一匹?”

魏烜神色不动。

苏礼闻言赶紧抓住了他的手。

跨坐在了魏烜身后,才发现这匹马不是一般地健壮,与她从前电视上看见的不同,越发心生怯意。

偷摸瞧着身前高大的背影,暗自鼓劲儿,大概就跟骑个摩托车一样,只当坐了回摩的的。

这般想着,反正大老板听不到,反手就扶住了马鞍。

“坐好了。”

声音刚落,黑马就窜了出去。

苏礼差点倒仰出去,慌乱之下,伸手紧紧抓住前面魏烜的腰际,又不敢抱住他的人,只有死命揪住了他的锦袍。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已将近二更天。

深夜的城郊越发的让人生畏,这里鲜有人烟,自然也无灯火。足下的石板路出了城就是土路,周遭起了层薄雾,而他们一马双人不带一丝犹豫地就冲入了其中。

沿着官道走了没多久,转了条小路,在一处门前立了个木质标志坊的矮小房屋前停了下来。

房屋瞧着有着些年头了,没有耳房,门前一块空地,也不知道做什么用。

屋子是直桶桶的独栋,约莫五重门宽,窄长的格局,窗户南北通透,倒是有不少。

一走近,就能闻到些难闻的味道。

这是做什么用的地方?

苏礼顾不得腰腿酸软,待马停在院中空地上,就往回跑想去看那标志坊上的字,奈何这院子看着小,双腿儿跑去跑来煞是费时。

她跑了一半想起来应该直接问带她来的人。

又吭哧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拦了魏烜的道儿,“爷,这,这是什么地方?”

魏烜垂眸看来,眼里的神色不明,“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苏礼瞧着他的眼色,直觉这里应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她一个在医院实习过的大夫,苦读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想到刚才余光瞥见魏烜腰际上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手上动作一顿,忍不住自我安慰了一句“大老板身份尊贵,应该不会介意这种细节的”。

遂一撩衣摆,抬头挺胸跟着魏烜的步伐踏了进去。

果不其然。

即使她一个在医院实习过的大夫,仍然被眼前的景象硬控了几秒。

直通的房子,一眼通到底的全是单独的板床,如同大通铺一般,上面全停的尸体。

怪道这里的房间每间隔一张床就是东西通透的两扇窗。

原来这是埵城外的义庄,倒是不知道这里会停了这么些尸体。

苏礼脑子宕机了一小会儿,不过很快就适应了。

吱呀一声,门外进来一个瘸腿儿的老头,头戴着一顶灰色幅帽,腿是瘸的,手上青筋突起,却是极稳当的,秉了一盏小小油灯愣是没怎么晃动。

他躬身将灯摆在了一张床前,又弯腰对着魏烜恭敬一礼,退了几步才转身未发一言的出去。

苏礼好奇地观察着老头,只觉得他一举一动中颇具了些与常人不同的风范,很是不同寻常。

魏烜依靠在了墙边大开的窗旁,背着月光苏礼看不太清他的表情,见他并没有阻止,便大胆揣测他应是想要自己看看此人。

她提步上前就着那一点油灯,垂首看去。

死者身上的确有些奇异之处,很快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人从僵硬程度和尸斑的情况来看至少已经死了快半月之久,可是却没有出现巨人观,且部分躯干肢体有脱水的现象,整体腐化程度大大减缓。

这是极不寻常的。

循着直觉,她伸手举起那盏小小的油灯,弯了腰凑近去看。

果然也闻到了一股腐化的气味,但是味道不重。

她蹙起了眉头,陷入沉思,习惯性地歪了点脑袋,双眼盯着眼前的尸体,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魏烜斜倚在窗边,就着月光打量着苏礼的一举一动。油灯被她举起来回移动,光影便在他脸上变幻莫测。

苏礼的反应和行事,的确屡屡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不要一会儿,苏礼放下灯盏,从胸口摸出了自己贴身的帕子,折成三角系在脸上,遮住口鼻。

权当口罩使用,有好过无。

帕子一角上有一朵小小白白的梨花,只是帕子有些旧了,瞧着颇为柔软,应是姑娘贴身之物。

魏烜双手环胸,食指就忍不住动了动,那帕子瞧上去的手感,他竟是想象得出来,如有实质,颇为熟悉。

死者衣服未除,苏礼毕竟也没有做过尸检,只能凭着经验和直觉从细节一点一点的判断。

穿上穿的是短褐,双手袖口挽起,尤其是那一双手,两掌皆有厚茧,全在掌心处,手上乃至小臂上的皮肤甚至连尸斑都少,呈现脱水状态,肌肉组织与皮肤组织紧紧粘合,接近……干尸的程度,与身上相比腐化程度更浅。

头上虽然束髻,可是发丝散乱,脸上皱纹沧桑不减,面上也是腐化程度浅的地方。

这人是不是从事某种职业,才会导致有这个效果?

胸口短褐已经破损,瞧着是利器所致致命伤。

这里工具有限,她只能上手轻轻拨开胸前衣襟。

她这一动作,窗边的魏烜就走近了前来。他身高体长,一走近就挡了她的光,影子如墨般罩住了她的。

苏礼手上一顿,略抬了抬脖子,并未抬头看他,只低声说道:“请王爷在窗前稍候,这里毕竟污秽,容小人仔细检查再行回禀。”

魏烜只得又倚回了窗边,觉得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自己这是被人赶了,而他居然没脾气。

自从认识此人,他老觉得自己多年修身养性的功夫又炉火纯青了不少。

待眼前再次有了亮光,苏礼伸手轻轻拨开死者胸襟前的布衣。死者生前必然属于勤奋的劳动人民,胸前布衣是粗棉,未染色,纤维粗但是浆洗勤,布料经常浆洗穿起来才会逐渐柔软。

说明起居有人料理,观此人经济状况,不像是雇人洗衣,那必是有家室。

胸前扎的一刀是致命伤,腹部有两刀,伤得也不轻。肋骨泛了紫,皮下有发散压迫性出血,应属于生前的搏斗伤痕。

等等……这是什么?

白色的,小颗粒状物事,兜在了腰际,在腰带上,腰间都蓄了些。

苏礼碾了一些在指尖,闻了闻,没有味道。

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一口,咸的。

站在窗边的魏烜身上肌肉一紧,想出声阻止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喉结也跟着滚了一滚。

苏礼一抬眼就看向他,魏烜面色还来不及整理,瞧着就带了丝晦涩不明。

她眉眼中带了丝疑问,黏了一圈小胡子的嘴半张着,喃喃问了一句:“盐?”

魏烜脸色一变,走近前来,也仔细去看,果然腰间系带的褶皱里都是这样的大小不一的白色颗粒。

盐改变了尸体的酸碱度,的确会大大减缓尸体腐化程度,可是这得多大量的盐?

所以死者生前不可能是厨师,只能是……

魏烜忽然迈开长腿转身出了义庄。

苏礼脑子一顿,才赶紧追了出去,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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