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才的竞争不只是为了面子。以瓦勒诺为代表的资产者和以瑞纳为代表的老贵族不遗余力地斗争,先前谢朗神甫的解职也是他们的杰作。市长选举随时都可能进行,而这个位置上的人对全城都有着不可估量的权利。“市长”一职位几乎成为了名声与财富的代名词。瓦勒诺由德瑞纳先生一手提拔,却在有权力后处处插手,慢慢形成势力,足以与市长比肩。他既受到贵族的恩情,同时也受到自由党的资助,算得上一个完美的投机者,现在他对老上司百般讨好,又表现出坚决的态度,就是在观望时机,等待随便一边吹来大风,将自己推向顶端。

这些小心思露易丝一眼看穿,她站在彼奥什和于连之间,耐心地把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讲解给他们,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让他们受益匪浅。

吃过午饭,瑞纳一家马上离开了。望着马车缓缓远离的轮廓,于连怅然若失,难道半天的欢乐只是一场幻梦,而自己到底还要继续在外漂泊?他现在宁愿回去天天挨市长嘲讽,尽早回到韦尔吉才好。

彼奥什看得开,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们就会因为一场拍卖会回去。

‘不过为什么这次拍卖会后,市长很快就要他回去了呢?我的介入又会不会影响这个结果呢?’

虽然疑虑重重,彼奥什还是拍拍朋友的肩膀说:“别看了,他们走远了。”

可她也在张望。

“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次日,一家人再次来到维璃叶。这对夫妇恢复往日的和谐,如此默契地商议利益得失,避开一切闲杂人等。于连对此颇感不满,他想,纵然自己曾纠缠市长夫人,也应当看在朋友的份上给些薄面。不过等他看到彼奥什也是一样的待遇,心情马上又好了许多。

在看到有人抱着那个大包裹离开,前往拍卖场的时候,于连和彼奥什都好奇得要命。于连想知道是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彼奥什则好奇自己是否会影响拍卖的结果。

“三百二十法郎!”

不出所料,有人拍出这个价格,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要不要喊更高价?犹豫许久,其实不到三分钟,彼奥什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她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去冒险。突然,彼奥什一下子陷入忧郁,来到两年,她究竟做了什么,留下来什么。好像除去改变了他们的感情走向,自己什么也没做。想到生前看过的小说,主角运筹帷幄,革故鼎新,他们有多超乎常人的本事,自己就有多落后于常人的能力。连工作,生活,感情,她现在拥有的,都是骗来的。

周围密密切切的悄悄话加大了整个会场的气压,彼奥什喘不过来气,耳鸣渐渐加大。她听清的最后一句是:

“这里有市长的密探。”

“索雷尔先生,”通过于连的表情,她确信自己面色难看得不行,下意识挤出一个笑容,变得更难看了,“请原谅我,容我出去透透气。”

在拍卖结束后,于连奉命带着孩子们用餐,在会场入口遇见彼奥什。没有交流,两个人的心情都和当天的天气一样,阴沉压抑且伴随着令人头脑清醒的寒意。他们都已明确自己的目标,看清自己面对的局面,知道未来的任务,同时也无比厌恶这样的生活。只有和孩子们待在一起,听他们天马行空的聊天才能缓解上一点。

也许十九世纪的人们都有点悲春伤秋的病症,晚间一家人围坐火炉,倾听木炭燃烧时火星爆裂的声音,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希望开启一段聊天。

大门被敲响了,阿道夫好像一直在等这个时机。他大声叫嚷:“有人来了!门铃响了!”

“去把门打开!”市长向下人吩咐,之后抱怨着起身,“见鬼!如果德·圣吉罗先生胆敢以感谢为由来打扰我,我肯定要给他脸色看;这也太不像话了。他该感谢的是瓦勒诺,我还因此受牵连。这件事要是被那些雅各宾派的报纸知道,把我写成一个诺南特一个散克先生,我就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仆人带上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人,身材高大,相貌端庄。他和善地向大家介绍自己:“市长先生,我是杰罗尼莫先生。这儿有一封信,是那不勒斯大使的随员博威齐骑士托付我带给您的。”

之后又转向市长夫人:“九天前,您的表兄,也就是我的朋友博威齐先生告诉我,您会说意大利语。”

突然到访的客人以其友善的态度,驱散所有人心头的阴霾。露易丝坚持留下他吃夜宵,动员起所有人参与其中。杰罗尼莫风趣幽默还极有教养,据说这种人在法国不多见了,彼奥什趁着晚宴悄悄看着他,心想:‘总之在我见过的人中,这样的人确实罕见。’

晚宴后,杰罗尼莫和露易丝合唱一支二重奏,博得满堂彩。彼奥什基本上忘了上午的忧愁,她查到,杰罗尼莫会讲很多故事,那就不妨把自己当作个孩子,忘记那些烦心事吧。听着歌声,享受火炉的温暖和酒水的甘甜,她不安分的心脏终于稳定住了。

阿道夫——永远最活泼的那个孩子——想起来什么,赶紧对歌唱家先生说:“杰罗尼莫先生,您都听过哪些语言的歌曲?”

“少爷,我几乎走遍了全欧洲!”他骄傲的神情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欧洲的歌曲我全都听过,可惜我只会法语和意大利语。”

“那正好,”他向弟弟们使眼色,三兄弟心意相通。安东尼和斯坦尼斯拉马上去把坐在边缘的彼奥什拉过来。“您今天也来听听中文歌曲好不好?我们的唐先生唱歌很好听的。”

“哦?您就是全城闻名的外教先生?久仰久仰,刚刚竟忘了问候。听说中文发言和我们很不相同,不知道我今晚是否有幸见识一番?”

‘这三个小猴崽子。’

自己的学生,能怎么办呢?她无奈地看看三人,又把目光转向市长。看到他点头,彼奥什才笑着答应下来。

唱什么?她没来得及细想,几乎脱口而出:“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窗外昏暗,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依然忍不住向哪里望去,好像真的看到夕阳西下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大家看着她,眼中流露出各色神情,却没有唱和的意思。这里是十九世纪法兰西的韦尔吉,离华夏隔着一整个欧亚大陆,也和自己的家有两个世纪的距离,哪里能有人唱和呢?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她觉得泪水就在眼眶打转,赶紧眨了眨,低下头。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彼奥什不禁摇摇头,觉得自己太闲得慌。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怎么还会被过去束缚。她笑着端起酒杯——笑得像看破红尘的教徒,也像个束手就擒的罪人,漂亮精致的杯子盛装紫红色的甘露,在烛火下折射出多彩的光芒,刺痛双目。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她的嗓音有点沙哑沉闷,但是因为柔和的旋律显得优美安详,也引来一阵喝彩,把她拉回现实。杰罗尼莫又请求她翻译一遍,还向她请教汉语的发言。

“如果时间来得及,我真希望在临走前把这只曲子学会呀!”他以这句话当做结尾,还再次夸赞彼奥什的歌声,愣是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余下的时间,杰罗尼莫讲了几篇寓言故事和旅行见闻,还有自己的经历。他原本是音乐学院的学生,被伯乐一眼识中,又耍伎俩帮助他离开学院,走上舞台。实在是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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