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宁静
宴会大同小异，于连扮演背书客，彼奥什当做跳梁小丑。隔一天的一次宴会上，恰巧莫忒奥先生也去了，她耐心地向他解释了一个中国花瓶上的诗句，顺便科普花瓶的类型和制作流程，其平易近人的态度和通俗易懂的内容，居然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大家的对待方式。从此以后，于连还是背书客，彼奥什则成了文化大使。
莫忒奥对于于连不大热情，倒是很关注彼奥什，两人之间的来信没有断过。他甚至邀请她单独来家里聊一聊。
这座府邸大约是彼奥什在维璃叶见过的最朴素的一间住处。只有一栋双层别墅和一片小花园。这对夫妻很热情地接待了她，他们坐在临近花园的一处小亭子聊天。莫忒奥夫人是鹅蛋型的脸，眼睛和丈夫一样是蓝色，更澄澈一些，一头柔顺的栗色头发，身材有点瘦，白的有一些病态。
文化一类的在来往信件里聊的不少，大家很快谈及身世。这对近乎隐居的夫妻原本都住在西南，现在因为家族的生意才搬过来。两人虽然是家族订婚，但是胜在志趣相投，这从古至今都是莫大的幸运。他们还养育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正好天气也冷下来，他们直接转移到室内，叫彼奥什亲眼看看他们。
孩子们比瑞纳家的要小上四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又看彼奥什新奇，拉着她问东问西。凡事高低贵贱都是对比出来的。见识过不少家庭的彼奥什不由得深深喜欢起着一家人，聊的忘了时间。在他们的盛情邀请下，干脆就在这里用晚餐。等她到家，差不多已经是九点了。
初秋时节叶子还完好地挂在树梢，却已经有枯黄的预兆，月亮躲在其间露出她狡黠的侧脸，真是一个可爱精灵，她散落光辉指引她在阵阵寒风前进。彼奥什稍微喝了点酒，在这里两年多时间，她酒量倒是进步飞快，连头也不晕了，只是有点疲倦。一抬头，看到陪伴身边的故知，她难得傻呵呵地笑出来。
“满地的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念念叨叨，把门缝里的信件扯出，进门，点灯，换衣服，洗漱一气呵成。最后把自己扔到床上，懒洋洋地向大脑神经召开信件品鉴会。
没什么新鲜，市长要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要丢了排场；露易丝建议她再开朗一些，多说说笑笑，出些丑也无伤大雅，总之要积攒人脉，万万不能立于孤高之境。
“……刚下过一阵秋雨，就像您说的‘一场秋雨，一场寒’，我几乎开始穿冬衣了。望您要保重身体，增添衣物。倘若您病倒，真不知道我要急成什么样子！……”
彼奥什读到这里，偷窃这份关爱的愧疚和受到关怀的喜悦交织，让她愈发疲倦了。把它们收好，该熄灯了。
流放不等于解雇。每天，他们还要应付从府里送来的作业，像彼奥什这样给三个孩子留得作业不一样的，更要耗费精力。那天彼奥什品鉴安东尼的作文时，有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
‘又是谁家办宴会了？’
一想到这个，她脸色就很不好看。可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三个可爱的小天使，阿道夫举起怀里的兔子递到跟前：“唐先生！看看我们新的朋友！”
彼奥什瞬间也开心起来，忙不迭接过来，又赶紧迎接客人。除了三个孩子，还有露易丝，于连跟在后面。
‘哦，对了。露易丝借口要买东西进城来看望于连……现在是看望我们了。’
“您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一下的。”
“我们想给您一个惊喜。”这是安东尼说的。
于连进一步解释：“而我那边有谢朗神甫，他年纪大了，受不了太吵闹的环境。”
“您不必特别准备什么。”露易丝真想一把抱住彼奥什，她有几天没见过她了。彼奥什现在是独居，没有单独的卧室，只有间极大的会客厅，在角落里拜访着一张小床。还有书架和单人书桌，一套专门会客的桌椅。露易丝能想象到彼奥什如何在这个单调的房间生活，工作，每一天都是对昨天的重演。从一开门她就注意到了，彼奥什面色疲倦，还带着些许怒气。
‘要快点接他们回来……他会把这样的日子折磨掉生命的。’
其实彼奥什的生活不算艰苦，只是有点无聊，这也就是她为什么开始整理诗歌而不是用系统买下来看……人闲着会待出毛病的。
“唐先生，您在看我们的作业吗？”
斯坦尼斯拉的话把两个哥哥招来了，阿道夫不加掩饰地嘲笑安东尼的运气，说他的作文肯定要被当众点评了，安东尼只好眼巴巴地看向彼奥什。
“好好好，不评价不评价，今天我们不聊作业好吧。”
她顺手撸撸安东尼的头发，直接把作业收起来，压到写诗的稿纸底下。谁知道她写的“狂草”引发了孩子们更大的兴趣，直问这些为什么自己看不懂这些字，明明都是法语。
彼奥什被逗得哈哈大笑，连眼泪都乐出来了。她扶着桌子缓一缓，才耐心地向他们讲解起来，每次向别人介绍中国文化，她总是变得格外自信，想要把一切相关的知识讲明白，甚至于说的不过瘾，干脆坐下一个个慢慢写给他们看。
“您们瞧，这个‘水’——意思就是水。汉字之所以是‘象形文字’就是因为它们最开始是通过图画表现事物，经过发展简化才变成这样。最开始的水……”
弯曲着描摹，小河一样的图案出现在眼中。
“最开始的水字就是这样的，像不像一条河？还有山，火，月等等都是这样出现的。”
单人桌周围全是人，孩子们围成一团，于连和露易丝分别站在她左右两边。其乐融融地讨论和学习。
“砰砰砰！”
沉闷的敲门就像一盆冷水莫名其妙泼在头上，把所有人吓愣。
“开门！开门——砰砰砰！”
还是于连反应快，先一步打开大门，市长恼怒的脸出现在面前。“哼”地应一声，直接进来。露易丝脸色苍白，她知道，从门口看过来，自己是倚靠在彼奥什身上的，还连带着三个孩子！彼奥什若无其事地起身迎接，介绍他们在讨论的话题。
‘这个外国佬！净往孩子头里灌什么呢？再撺掇乡巴佬和我的妻子，一起教我的孩子看不起他们的父亲。他们随便说两个故事，轻而易举就能受到孩子们的敬仰，之后教他们如何丑化当代合法的权威，这还了得？！’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露易丝从中看出一个令她激动的消息，也许今天她有大把的时间和朋友们待在一起，就像夏天在白色沙地那样。
在到达第一家服装店的时候，市长先生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他要去拜访几位朋友。几乎每一家都会询问他：两位教师会继续在贵府任职呢？还是会投奔工资更高的瓦勒诺？或许私情是人人喜闻乐见的话题，但那终究只是生活的小小调味剂，人们最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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