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役之人离开后,乡里一下子变得空寂起来。

田间地头,林间山坡,背着箩筐、挑着扁担、扛着锄头的人由青壮男子变成了粗壮或是精瘦的妇人,精神矍铄或是老态龙钟的长者。他们声音纤细,笑声微弱,很快被秋风卷走。

秋风共情人意,变得更凉,变成了朔风。朔风夹着飞雪而至,乡野之地更加寂静了。

早晨,从那稀疏的草上,从屋外的冻起来的水缸里见到了一些雪色,像是夜里凝结的露气,到了中午,雪花簌簌地就落下来了,落在短短的松针上,落在几乎掉光了叶子的柏树上,落在绿莹莹的竹叶尖上,落在干裂的泥地上,细碎的,晶莹剔透。雪慢慢地积起来了,积起来了,变厚了,让大地变得肃穆,变得安宁,连风也停止了私语。

我曾经的家乡拥有暖国的冬日,很少见雪,但每每见雪,总是兴奋不已。

南方的雪是热闹的,是喧腾的,行路的人停了他的脚步,宅家的人走出了屋室,小孩子从课堂里奔涌而出,大家都在雪地里跳着,跑着,闹着,伸出手来,迎接那六瓣的雪花,感受那雪花在手上,在脸上消融,用那稀薄的雪堆起一个个小小的雪人,或是捏成一个个晶莹的雪球,又让它们在欢闹中化作一片雪雾,在晴空和朔风中旋转,升腾,消散无踪。

我走出门,伸开双手,感受这两千年前的雪,感受这北国的雪,雪花落在我的指尖,落在我的手心。它们牵着我的手,带着我跳起一支冬日的舞,让我也变成了飞扬的模样,飞扬,飞扬,眼前是清冷的山谷,是幽深的山麓,是绵延不绝的雾凇。

它们在一同低吟浅唱,唱着一支冬日的歌。这首歌与独属于此处的八月秋高风怒号不同,这首歌从古到今——或是,从如今到远而又远的未来,都是如此。

“姊姊,你竟何时会跳舞了?这舞姿奇异,我从未见过。”

我笑着问道:“那——你觉得跳得可好?”

她迎我进屋,把一碗热水送到我的手上:“依我看——比那城里头的舞女跳的更好看,姊姊好像要随着雪花,飞上天去。”她这样说着,又顽笑道,“有时候觉得真是奇了,姊姊病好了之后,跟换了个人似的,能识字——”她的目光落在了案几上平铺着的书卷上,又从那里回到我的脸上,“——也能跳舞了。”

我讪笑着,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只能随口岔开话题:“你何时曾见过城里的舞女跳舞?”

“姊姊忘了?有一年的上巳节,你带我去逛市集,那时候可巧瞧见了大官家里的舞娘跳舞,腰肢跟柳条一样,脚下跟踩着云朵似的,一身绫罗,满头珠玉,那时候我还想,要是我长大也能这般美,就好了。”

她这样说着,眼中艳羡之意与我碗里冒出来的热气一同升腾了起来。

“咳咳——”阿父的咳嗽声由远及近,从屋外传来,声音里带着少有的严厉的苛责,“舞女歌姬,以色艺侍人,媚人而取宠,属于百工之列,与下九流无异,清清白白的女娘,怎能随口说自己要像舞女一样?”

妹妹露出了愧疚的神色,赶忙迎阿父进屋,打开门见到的却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少年的脸,瘦削而没有肉,显出一丝坚毅与倔强的神情。

“周义!”阿妹惊讶地叫道。扁担压在这个少年的肩上,却没有把他压弯腰,他一说话,嘴巴里冒出白气来:“正好在路上遇着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冒出来,阿妹似乎还在期待着他继续往下说,可他的话与他脸上的肉一样少,说完这一句便没有了。

“冬日路滑,多亏了阿义。”阿父说道。寒天雪地,他的伤腿痛得更加厉害,连同另一条好腿也不堪重负。妹妹赶紧扶着阿父,把他扶到了屋里还在熊熊燃烧的柴火边上。明明三步路之遥,他们却走了六步。

周义得了赞赏,却低下头去,脸上并没有喜色,而是淡淡地说:“只是顺路罢了。”

我听见屋外的声音,也起身走到了门外:“快进屋来吧,稍许一同用晌午饭?”

他的脸经过了寒风,又突然迎了屋里的热气,变得很红:“不必了。我家去就成。”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案几的书卷上,露出了些许好奇的神色。

我心里一动,问道:“你可识字?”

他摇了摇头:“先前听闻阿爷是文人,同咱乡里人都不一样。”他停顿了一回,又问,“姊姊也识得字?”

我点头道:“你若是想识字,得闲之时,可随时来这里,我虽不才,但应当可以教你。”

他并没有答应下来,也没有拒绝,只是盯着案上的书卷许久,然后对我垂了垂眸子,颔了颔首,说:“姊姊,我先家去了。”

为了感谢周义的帮忙,阿父让妹妹取了一碗腌菘菜,送到兰芝的家中,妹妹兴冲冲地出了门。

屋里只余了我与阿父二人相对而坐,大雪盖住了所有的喧嚣。屋里也唯有柴火滋滋燃烧的声音,以及搁在柴火上的陶罐里的水一遍一遍烧开的声音。白日寂静得就像没有尽头的长夜。

我望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唯有一只孤鸦掠过长空,不知怎的,想问一问这个曾经的儒生:“阿父,你初到这儿时,觉得这里——好吗?”

阿父答道:“有一屋一檐避寒,自然是好的。”

“你可会想念你的家乡?”我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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