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飘雪而欣喜的人,并非只有我一人。
乡里的白发老人从邻村颤颤地打完水后,倚着扁担,抚着他的长须,叹道:这雪是祥瑞之雪,明年必是丰年。
为了增加他所言信服力,他又补充道:在他经历过七十五载的漫漫岁月中,地节三年、甘露二年、黄龙元年、永光三年,皆是如此。尽管他所面对的田垄乡野已经四望无人,唯余寒鸦点点,但祥瑞之言还是很快传入了家家户户。
有人听见的说法是,白雪落入各家各户,意味着他们远行服役的家人很快将要归来。因为白须老人说地节三年,甘露二年都是如此。
有人听见的说法是,白雪融化,意味着水的丰盈,旱情将很快休止。因为白须老人说,甘露二年,黄龙元年皆是如是。
也有人听见的说法是,白雪落在元日将近之时,必然是贺岁之意,而雪下得越来越大,自然意味着贺岁的祝福也越多,闻道乡受到的福泽也越深厚。因为白须老人说,黄龙元年,永光三年正是如此。
虽然无人考证那几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总之,欣喜在家家户户蔓延开来,希望同他们的昼夜不息的炉火一样燃烧。
虽然雪越积越厚,及至元日当天,厚至三尺,隔绝了山路,也隔绝了乡人前往市集看傩戏的去路,——年的传说尚且没有在这个年代普及开来,元日意味着傩戏与椒酒。不过既然大雪意味着福泽,这样小小的遗憾自然也不足道了。
积雪几乎压塌了我们陋室的屋顶,不过前来帮忙修缮的苏大郎的阿父,跟我们说,这是天大的福泽。
由于我们借住之处原是苏家的牛圈,那么这福泽必然与他也脱不了干系,或许,等冰雪消融,他去邻村为苏大郎求取的那位女娘的父母也将应下这门亲事,那女娘熊腰虎背,定是好生养的。
他说着说着,不由得笑了起来,像极了长了皱纹的鲁智深,叠加了孙二娘的笑容。
这样的福泽大概持续了十日之久,才微微化了,挑水的人,砍柴的人,闲而无事的人重新出现在了田间地头,依旧不减的朔风将他们的脸颊刮得通红,在往年的冬日红斑之上再添一层。乡野之地,人也如树一般,以风霜利刃刻下自己的年轮。
兰芝蹒跚着来到了我们的门口。她如今怀胎八月有余,但依旧手脚纤细,说是瘦骨嶙峋也不为过,只有孕肚像一座山峰似的顶在前边,走起路来,轻轻晃动,使她显得更加娇小,更加羸弱。
若说三月前见着她,还是一株新鲜的植株,如今却仿佛失水太久,将要枯萎,连眼睛也由于日日流泪,变成了旱地,蒙了一层翳。她挺着的孕肚成了她全部生命力的所在。
她站在门口,探了探头,小心翼翼问道:“你们的阿父可在家?”
妹妹赶紧迎了她进门:“阿父刚刚担水去了,兰芝阿姊找阿父何事?”
“哦——没什么大事,只是一早收到了一封加急书信,说是从长安寄过来的。俺琢磨着应当是二郎托人寄来的。”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木简,“俺不识字,都说服役之人快回来了,我心想,或许是二郎托了人,提前写信来告知一声,也未可知。”她说着,脸上飞红,露出了羞赧的笑。
“都说这雪是祥瑞,看来不虚,服役的人归来正好赶上春种——”妹妹笑着应道,还不忘狡黠地加了一句,“——还能赶上小娃出生呢。”兰芝的脸变得更红。
我被她们的笑容所感染,自告奋勇:“兰芝阿姊,不必等阿父回家了,我来读给你,可好?”
她惊讶又惊喜地抬起头来。
妹妹拊掌叹道:“对了,我都差点忘了姊姊也是个识字的。原先倒是没见过姊姊念书,自从摔了一跤之后,不知摔到了哪里,竟是把学问给摔出来了。”
我的脸刷得红了起来:“此前阿父读书的时候,我也不小了,在一旁看多了也就胡乱认了几个字,我先前还同周义说了,若他想识字,我极愿教的。”
“周义若是能得你教他识字,也算是得着福了。只是这孩子,个性倔,认定的事情一定会做,可是若是想不明白,不愿意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劝,也是劝不动的。”
她笑着回道,一面又把那两根竹简放到了案几上,往我的方向推了推:“姝妹妹就帮阿姊看看,上边写了什么,不怕你们笑话,俺近日总是不能安神,这些日子,连日都梦见二郎,说来也奇了,梦里他总想跟俺说些什么,但要么就是他张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要不就是他刚一发声,俺就被腹里的小娃一踢一闹,就醒了来。”
我笑着接过了竹简:“娃也要一同听听阿父想说什么呢,这不,梦里没说成的话,书信就来了。”我这样说着,拿起了那两根木简,一根上面只是九个字:
元夜雪,角楼塌,二郎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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