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接着一锤的登闻鼓声响彻云霄,如平地惊雷般打破了京城中秋夜的祥和。

湖畔离皇宫不远,白芷兰和阿沅策马一路北行,赶到时不过半盏茶时间,宫门前已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许多百姓。

白芷兰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却在人群外怎么也挤不进去,心急如焚,只得拿出令牌,大喝一声:

“大理寺公办,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总算有百姓让出一条道来,白芷兰踉跄着跑到登闻鼓前,只见一男子高举鼓棒,一遍遍敲击着鼓面。

他一身粗布麻衣,头发凌乱,脸上大汗淋漓,裤腿上尽是泥沙,而背上被鲜血染红,显然是已挨过三十廷杖。

而更令白芷兰心惊的是,在击鼓的男子身旁,跪着一名妇人,同样是粗布麻衣,头戴着白色发巾,腹部高高隆起——竟是一名孕妇。

她口里一遍一遍地高声哭喊道:

“不是说击登闻鼓可以见到皇上吗?民妇要面圣!我要向陛下诉冤!”

一名小太监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劝道:“这位夫人,都跟您说了,陛下已经歇息了,您还是明日再来吧。”

“求求您了,让我今日面圣吧!”妇人膝行几步,拽住小太监的衣袖央求道。

“夫人可真是为难咱家了,这也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能决定的啊……”小太监无奈道。

妇人见小太监不松口,竟磕起头来,几个响头磕在地上与鼓声相和,不两下,额头上便见了血。

白芷兰心下一惊,孕妇如何能遭这样的罪?她连忙上前想扶起那妇人,却被一把推开。

白芷兰被推得后退一步,微微讶然,想不到这孕妇竟力气还挺大!却来不及多想,又拿出令牌对她说道:

“我乃大理寺司直,夫人有何冤情不如同我说,或许我能帮你。”

那妇人磕头的动作一顿,“你……你是当官的?”

“是。”白芷兰点头。

妇人拉着白芷兰的手起身,痛哭流涕地高声喊道:

“大人,请为民妇做主啊!民妇娘家在城郊西北十里的郭家村,今日午后回娘家拜节,竟、竟发现……”

她抽泣着,表情变得惊恐,“全死了,全村的人都死了!”

白芷兰震怒:竟是屠村的大案!

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

“郭家村全村不是有四十多口人吗?”

“全村人都死了?这怎么可能!”

“是何人所为?竟如此狠毒!”

白芷兰双手颤抖,忙问:“你可知屠村之事是何人所为?可有先去县衙报案?”

妇人泪眼婆娑地摇摇头,敲鼓的男子走过来,气喘吁吁道:“不知是何人害了我们全村人,只是草民陪夫人回娘家时,在郭家村的一户房舍里找到了此物。”

他拿出一块腰牌,气愤道:“这牌子看着眼生,上头的字我们不认识,心想或许是歹人留下的。于是拿着去县衙报案,县太爷竟一再搪塞,拒不受理此案!”

“可否把牌子给我看看?”白芷兰问。

“大人请看。”

白芷兰接过牌子,看着像块腰牌,摸着质地温润,想来价格不菲,只是此处昏暗,看不清其上刻字。

她拿着腰牌走到灯亮处,一照看,赫然见其上一面刻着:“淮阳侯府”,另一面刻着“乙辰”。

白芷兰手一抖,几乎拿不稳这腰牌了,心中大骇:竟然又是淮阳候华尧!

她瞬间想起下午陆官差去白府拜访时说的话:今日淮阳侯府命人张贴了一张画像,但由于被长公主的亲卫给收了回去,所以并未广为张贴。而那张画像是根据一当铺掌柜描述所画。

她又记起在宫中时,薇芜姑姑告诉他们,淮阳侯华尧得知其子在秋日宴上遇害后,昨夜未曾请旨,便擅自率百名禁军出城追凶。

结合二者所言,那么华尧出城追的凶手定然就是掌柜见到的那人,也就是阿沅。

可阿沅去当铺是应当是乔装易容了,且一直待在城里,并未出城潜逃。因此,华尧出城追凶必然毫无所获。

陆官差当时暗示她,当铺掌柜已死,是被华尧所杀。

白芷兰心沉似铁,是了,华尧痛失爱子,既杀了萱茗院满院仆从泄愤,怪他们看守照料不周,又能迁怒在不知情时参与“销赃”的当铺掌柜,尽管掌柜提供了所谓的“凶手”的线索……

一个如此残暴,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之人,在追杀贼人未果时,屠杀路过村庄的村民,又有什么难以相信的呢?

白芷兰久久沉默,一旁凑上来围观之人亦有人认出了此腰牌,大惊道:

“这、这牌子上写着淮阳侯府!”

人群骤然惊起了轩然大波:

“难道是淮阳候府杀的人?”

“可是侯爷今日不是在城中吗?听说在长公主府门口……”

“可能真的是!我一做猎户的朋友说,他昨夜在城外西北二里的山脚下见到了淮阳侯府的人马,那衣服,那气派,他准不会认错!”

“哎,我听我一个做衙役的兄弟说……淮阳候世子死了,不知是真是假?”

“这话你也敢说?不怕侯爷拔了你舌头?”

“岂止是拔舌头!敢诅咒世子,侯爷会剥了你的皮!”

眼看争论声愈演愈烈,白芷兰听得胆战心惊,若是华尧并不欲此事传开,而这些百姓却都已知道了,按照华尧的性子,他们或许性命都会不保。

她忙高声喝道:“都胡说些什么?子虚乌有的事谁在乱说?”

见人群略略静了些,她继续道:“只是一块腰牌而已,还请诸位不要妄加揣测!或许只是侯府的手下办差时,路过郭家村落下的,并不能说明什么。”

“若只是碰巧是在郭家村全村被屠前后路过,还落下了腰牌,那也太凑巧了吧!”人群中一个声音高声道。

众人也纷纷附和:“就是啊!哪有这么巧的事!”

白芷兰只得硬着头皮喊道:“此案本官定会查明,目前此案还无定数,还请诸位不要妄自揣测!”

“呵,不过是官官相护罢了!”人群中那个声音又道。

百姓们也道:“就是!淮阳侯府做的恶事还少吗?分明是一丘之貉!”

“好像去年太子闹事纵马一事,淮阳候世子也参与其中了……”

白芷兰咬咬牙,心知不能再让百姓们在这样议论下去,这里可是京城,还是皇宫门外,淮阳候手眼通天,没准此处便有他的眼线。

她决定擒贼先勤王,伸手一指人群中那个总是高声挑她刺的大汉,喝道:

“大胆刁民,竟敢带头煽动百姓污蔑皇族!阿沅,给我把他揪出来,痛打……打一板子!”

阿沅闻声而动,冲进人群,那大汉脸色一变,转头就跑。

阿沅虽轻功有在身,可人群实在拥挤,那大汉也脚力颇为有劲,二人你追我赶着,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白芷兰见捣乱的人跑了,微微松了口气,转身朝击鼓鸣冤的妇人与男子道:

“如今夜深,就算此时赶去郭家村查案,天色这样黑,无论是验尸还是找线索都是难事。且现在官府休沐,我一时难以找到帮手和差役。

“但你们放心,明日我便将此案上禀陛下,定会给你们个交代!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若真是淮阳侯府犯案,屠村之恶罪不可赦,陛下定不会绕过他!”

说这话时,白芷兰心中惴惴,但神情与语气颇为鉴定。

妇人道:“大人既然如此说,那民妇便在这里等着,等到天明鸡晓,等到百官上朝,等到大人给我们的交代。”

说完,她便席地而坐,男子也跟着坐在她身边。

白芷兰深深叹气,劝道:“夫人有孕在身,更应该爱惜身子,此处天寒露重,小心动了胎气。万一伤了腹中孩子可如何是好?”

妇人道:“这孩子的外公外婆、舅舅舅母,还有表兄姐们,具惨死于贼人之手,他能与我同夫君一道,在此为家人们讨回个公道,也算是他尽一份孝心了。”

话说到这份上,白芷兰深知她已是不会改变主意了,便不再劝。又担心妇人怀着身孕受不住夜寒,会出什么事,于是只得陪着她一道坐在此处,无端干等着天明。

看了多时热闹的百姓,有不少此时竟也走上前来,静坐在妇人身后,仿佛无声的支持。

被从宫中派来的小太监不知何处已经回宫去了,巡逻的巡铺兵路过此处,原本上前来呵斥百姓散开,但在听明缘由后,也不再驱赶。

今夜是中秋佳节,京城并无宵禁,连更夫也回家团圆,并无人敲更。

白芷兰坐着等了许久,也不知是几时了。她抬头看着一轮寒月,心比夜色还冷。

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挡住了月色。

清冷的月光从阿沅脸部的轮廓外透出来,逆着光,白芷兰看不太清他面上的表情,却听见他柔和的声音:

“小姐,人追到了。”

“然后呢?”白芷兰不由有些担心,她当时只是想杀鸡儆猴,威慑一下百姓们,以防他们祸从口出。阿沅不会把那人去送官了吧?

“唔,打过后就放走了。”

“那就好。”白芷兰松了口气,勉强牵起一个笑容,道:“你做得很好。”

白芷兰撑着地站起来,拉着阿沅往人群边缘走去,直到感觉周围已无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了,才沉下脸,低声道:

“屠村一事,应当就是淮阳侯府所为。按理说,谋杀一人便可判死刑,影响恶劣者甚至可判凌迟这样的极刑。华尧屠戮百姓几十余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阿沅想了想,道:“那去把他抓起来,砍了。”

“我倒是想。”白芷兰叹道:“他是陛下的心腹,之前如何肆意妄为陛下都纵容着他。如今引起了民愤,我真担心,最后究竟是华尧罪有应得受到处置,还是陛下继续偏心,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封住悠悠众口。”

阿沅望向正在皇宫门口坐着的众人,“你是担心,华尧会把他们全杀光?”

白芷兰摇摇头,“我不知道。按理说,华尧纵使再大胆妄为,也没这个胆子在皇宫门口虐杀百姓。可如今他唯一的儿子死了,只怕人都要疯了,真不知他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这些人一直带着这里,我担心他们的安全。”

阿沅明白了,“你想让他们离开此处?”

“是。”白芷兰点头。

阿沅想了想道:“我跟着李大哥打鱼时,若是布庄将陈年布匹搬出来低价甩卖,大家无论之前在做什么,都会跑过去哄抢。”

“这倒是个主意。”白芷兰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嘱咐道:

“我同临街的布庄的徐娘子素来有交情,你去找她按市价买一些布匹,让她帮个忙,伙计来此处喊话,就说徐记布庄有今年新产的布匹低价售出……不,就说免费送,先到先得!”

阿沅点头,收下银子,点头策马而去,再次回来时,马背上已载了一位美妇人,正是徐记布庄的掌柜徐娘子。

一拉缰绳,烈马长啸,静坐的百姓们纷纷回头。

徐娘子提着锣鼓在马背上连敲三下,高声道:

“今日中秋佳节,为了酬谢各位贵客,西市徐记布庄现有五十匹布匹免费赠送,先到先得!另有低价陈年布匹出售,来者有份!”

她一边敲着锣,一边连喊三遍,静坐的人群便以散了大半。

白芷兰谢过她后,见还有许多人坐在皇宫门前,无奈地对阿沅道:

“去找杜若熬一大锅甜汤来,无论是什么都行,重要的是,往里头加迷药。记住了,多加点。”

半个时辰后,剩余的百姓们纷纷被“好心”送汤的白大夫给药倒了。

阿沅赶了马车来,见白芷兰已经夜风吹的鼻头发红,嘴唇苍白,面色发青,半拖半抱地将她拉上了马车,披风裹住。

白芷兰搓了搓手便忙着要下车,道:“人家身怀六甲的都在吹风,我却在马车中躲着,这怎么行?”

阿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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