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裳和兰夏主仆俩继续吃朝食。
才吃了没一会儿,却又有脚步声上了二楼,屏风外有人叩了口木座,问道,“谢家千金可在这处阁子。小的替我家主人送请帖来。”
谢明裳和兰夏互看一眼,兰夏起身出去,接过了请帖,双手奉给自家主人,纳闷道,“来的是个小厮,穿戴得倒是整齐。也不说是哪家府上的,直接把请帖塞过来就走。怎么这么无礼。”
谢明裳翻开请帖封皮,看了眼内容,直接合起,把请帖啪的扔去地上。
兰夏捡起翻看片刻,啊的惊呼道:“林相府上,林三郎的请帖?他不是去年求亲遭拒,放话下来,与我们谢氏老死不相往来了么。”
谢明裳抬手续了杯茶水,嘲讽地弯唇,“与谢氏老死不相往来,意思说他那边再不登门。却不耽误他送来帖子,叫我上门去求他。”
兰夏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大怒骂道,“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林三那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他也配想!” 直接把请帖扔进了纸篓。
没想到林三郎的请帖只是个开头。
陆陆续续,一上午功夫,又递来四五张请帖。
都是府上的小厮长随送上楼,什么话也不说,只把请帖递进,抬腿走人。
谢明裳翻了翻名字,有的认识,有的却很陌生。
其他几个倒也罢了,有一个裕国公家的世子,正经受了朝廷册封的国公府承爵人。论起家世身份,跟贺子浚的侯爵半径八两。
谢明裳盯着裕国公世子的请帖。
谢家的武将门第,是从祖父那辈开始,从边军士卒一步步摸爬滚打、实打实靠战功积累升上来的。虽然她爹位高权重,但三辈往上布衣出身,跟京城的开国勋贵们不是一个圈子。
她半晌也没回想起来,自己何时见过这位,怎么得罪的他。
如今谢家落难了,还特意送个帖子过来冷嘲暗讽,写好时辰地点,等自己上门苦苦央求。
多大仇多大恨这是。
谢明裳正对着满桌子的帖子琢磨,屏风外又有人叩了叩,这次送进一张红底黑字的名刺来。
谢明裳第一眼还以为看错,翻来覆去翻看几遍,硬生生给气笑了。
皇室姓“萧”,本朝尚红色,名刺底色正红,四角勾边的云纹套印了赭红色,署名处大剌剌地署上名刺主人引以为傲的‘萧’姓。
居然广陵王遣人送来的。
杜二的嫡亲姐姐嫁入的,岂不正是广陵王府。
杜幼清算是广陵王的妻弟,她跟杜幼清有婚约在身,如果早两个月嫁过去杜家的话,两边算正经亲戚。
如今谢家遭了事,杜家退缩不敢再提亲事,但两家婚约未退。广陵王这厮连面皮都不要了。
堂而皇之把自己的名刺送来酒楼,在空白处随手写了几行字,‘谢氏危矣’,邀她夜里‘登门商议'。
这些天家贵胄,不要脸起来,真是破廉耻。
谢明裳伸出手,掌心紧抵住胃部,微蹙起眉。
兰夏慌忙起身问,“怎么了娘子,是不是又犯胃疾了。”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犯恶心……给我杯酒。”
不是外面酒楼售卖的酒,而是谢氏早几年千金求来的药方,自家家里酿的温补药酒。
谢明裳身子不大好,无论去何处,温补药酒都要随身带的。
她抿了口温酒,带着酒香的暖意滑下喉咙,直达胃里,感觉好多了。因为疼痛而略微发白的唇色恢复了几分浅淡血色。
她抬手把广陵王的名刺撕吧撕吧,往纸篓里一扔,吩咐兰夏坐去窗边,盯着御街上来往的车马,看看端仪郡主是不是快到了。
端仪郡主如今还没有出阁,住在母亲的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的马车向来华丽气派,比普通马车大了两倍有余,车顶又有鎏金宝盖装饰,隔着老远就能认出来。
兰夏搬了个木凳坐在窗边,认认真真盯了好会儿,欣喜地一拍手,“端仪郡主来了!”
谢明裳过去窗边,居高临下望去,果然看见队伍前呼后拥,仪仗卫士开道,众多长公主府亲卫驱散了拥挤人群,仆婢以清水浇洒长街,一辆华贵马车缓缓行驶过洁净御道。
那驾鎏金宝盖顶的马车行过梨花酒楼,停在路边。车帘猛地从里掀开,露出端仪郡主惶急的面容。
谢明裳眼尖,一眼看到她这位闺中好友鼻尖通红,眼角还带着几滴泪,视线紧盯着酒楼临街窗外插着的那枝雪白梨花,眼巴巴往上四处张望。
谢明裳看见了人,端仪郡主那边也同时望见了她,两人的视线对上一瞬,端仪郡主急忙把手探出车外,冲着她晃了晃,什么还没来得及说,马车里却又伸出一只养尊处优、圆润白皙的手,毫不留情地把车帘子拉上了。
兰夏愣住,“这……郡主她明明看见我们了,为什么不下车啊。”
谢明裳眨了下浓黑的长睫。
“马车里不止她一个人。和郡主坐着的,定然是她母亲长公主。如今我家出了事……也许,长公主不希望我们再来往了。”
她伸手探出窗外,拔出了那枝依旧鲜妍怒放的梨花。
“见到人就好。”谢明裳摸着雪白的梨花瓣, “有这份心意就好。不枉我们相交一场。正好我有话想带给她。兰夏,你替我传几句话。”
谢明裳起身走到窗边,把半开的木窗左右完全打开,二楼窗外的满树雪白梨花随风簌簌地吹进来。
湘妃竹帘卷起半扇,她斜倚窗前,俯瞰御街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正在轻声叮嘱兰夏时,二楼木梯又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扇屏木座再次被人‘笃笃’轻扣几声。
谢明裳回身望时,只见一名体面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门边行礼,替主家传话道:
“小人奉长公主吩咐,有几句话带给谢家千金。”
“长公主殿下说,朝堂里的事,长公主府向来不理的。”
来人是长公主府的辰大管事,面相沉稳,谈吐有度,显然是经过大风浪的人。
他站在阁子门边,并不往里进,只管尽职尽责地转述长公主口谕:
“虽然谢小娘子和我家郡主玩得好,但私交归私交,政事归政事。谢家在朝中出了事,殿下不想管,也管不着。郡主年纪太小不懂事,为了私交,竟然想往政事里插手,已经被长公主严厉斥责了。今日长公主殿下陪同郡主出城上香,谢小娘子想在酒楼等郡主的话,不必再等,请回罢。”
谢明裳早有心理准备,听完了也无什么反应,淡淡地应下。
“劳烦大管事带一句回话。长公主的叮嘱,明裳字字不落地听到了。明裳与端仪郡主相交一场,岂为了害她?殿下放心,不会为了谢家的事拖累郡主。”
辰大管事见她不怨不闹不恨天尤人,绷紧的脸色放松几分。
他没有转身离去复命,却绕过大屏风往里走,直到谢明裳身前两三步时才停下,又深深行了个礼。
“谢小娘子和我家郡主交好多年,不管外面如何风言风语,谢小娘子的品性,长公主这几年是看在眼里的。其实我家主人今日派遣小人过来,主要有个故事,想说给谢小娘子知道。”
几句话大大出乎意料,不只是兰夏瞪大了眼,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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