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情形在彼奥什提及赛费时,便如一阵狂风般裹挟住塔贝兹。许多隐秘的事情是他日后得知的。原来格雷吉和自己同样苦不堪言,原来自己的长辈曾经极力羞辱过他人,原来父亲对母亲抱有那样深沉的情感……当一切原本地盛放在面前,所有苦痛骤然烟消云散。他当然还是不甘的,可自己向谁质问?向格雷吉?他自有苦衷;向同伴们?哪个能忍住不赚些外快和靠山呢;向父亲吗?那他对他的严苛,是否是对自己虚度光阴的忏悔呢?最后,只有向……

塔贝兹抬头看了看天,隐约见到层层云雾之间一个神圣的影子,极有威严,好像主宰着万物。他张开嘴,却无力再说什么。在窥见命运的面容后,他默然接受了一切。

可是开玩笑一样,就在沙特奈觉得这段恩怨到此为止的时候,和自己毫无血缘,甚至不是同胞的人出现,接续了这段故事。

瞒?还是坦白?极端古板的选择题让他难免感到不安。他看向彼奥什,如墨的眼睛在灯下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脸上完全没有平日的悠闲平和,还有晚餐时肩头的那块血迹,都在向他发出警告:一味隐瞒,只会重蹈覆辙。

最后,沙特奈无奈地笑了笑:“真没想到,我居然还要为了这个姓氏效力。成吧,朋友,来听听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中间名,我经受过什么吧。”

“我斗胆猜测,您是为了我之前的那句‘爱屋及乌’才找上我的。那不妨从我和格雷吉.赛费——也就是和您打架的那位的父亲——从我们之间的关系说起吧。”

“那年我大约十三四岁,具体的记不清了,总之就是这个年纪。那天天气好的出奇,又是夏天,我们就一起到爱琴海玩耍。哦,这个爱琴海是一片水滩的名字,可不是真的那片,就在东北边,我想即使我死了,连骨头也烂了,它还能存在。”

“啧,跑题了!那我们继续,我们一起到了河滩边,挽起裤腿,在水中淌水玩,或者捡拾石子比赛,看看谁扔的更远,或者谁打的水漂更好看。”

“这时候我的注意力全在游戏上,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而当我看到格雷吉.赛费时,他已经离我很近了。”

“我认识他,在宴会上,他的往往是最会追捧权贵的那个。那时我们家早就败落了,我也就成了被取笑的那个。您可想而知,我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常常叫他……额,说出来您不要笑话,我管他叫狗腿子。呐,我对大赛费先生的仇恨可见一斑。”

“我看着他过来,当即就要跑,可身边的朋友——姑且叫做朋友吧,我想不出来什么更合适的称呼了。把我拦下了,然后……”

沙特奈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下去,那些场景历历在目,即是过去几十年,他仍然能清晰的感受到当时汗毛直立的感觉。

当一个人拦住他时,他还有心情编出借口。可当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围住他时,沙特奈全明白了。于是他想要撞出一条路,却被他们拉住,就是拉拉扯扯的几分钟时间,格雷吉已经走到这里。

这是一幅很奇怪的画面,格雷吉衣装朴素,却端着架子,笔直高傲地站在水边,轻蔑地看向他,好像不屑于为了他而弄脏鞋子似的。看到这个狗腿子沙特奈就来气,这个人会让他想起不公的待遇和自己糟糕透顶的人际关系。这个孩子擅长隐忍,可一旦下定决心做些什么,绝不拖泥带水。

“呸!”他一口唾沫吐在水中,恶狠狠地说:“怎么,赛费先生?您的葡萄酒不够喝了吗?还是想体验异域风情?居然亲自光临爱琴海!”

“对!希腊的葡萄酒实在甜美,尤其是农家自制的,不枉我来跑一趟。”

谁知道平日的关于先祖的教学居然在这时候发挥作用,沙特奈双手被死死钳制住,仍然高傲地扬起下巴:“手工肥皂也不错!您确实来的好,不知道有没有带来我要的货物?”

格雷吉本来是来看个乐子,解解气的。这下好了,一句话突破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他可以接受折辱,但决不允许徒有虚名的人嗤笑自己。他们家的所有名声和财富,都是一点点积攒下来的,而靠着一个死了不晓得多少年的人的荣耀的空架子,有什么资格居高临下!

他当即攥紧拳头,甚至已经准备脱鞋下水,可在看到沙特奈愤愤不平的表情后,又勉强维护住仪态。

‘多狡猾呐!’他想,‘全是装的,全是装的!就是想看我做出什么动作,他好拿去当投名状!这真是一种优良传统,大概在百年前就烙在骨子里了。’

可一口气憋在心里真不好受,格雷吉觉得有什么东西向从身体中冲出来,只有在暴力中能得到释放。可假使中了奸计,一切前功尽弃又太亏了。于是他紧紧皱起眉毛,朝着最贪婪的那个大高个点点头,随手从兜里掏出几枚埃居:“来,我请客!好好招待一下沙特奈.德.塔贝兹先生!”

那个“德”字说得又响又长,一时间震慑住这个可怜的孩子,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拳已经打在身上,随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沙特奈哀嚎着,又愤怒地嘶吼着,居然还给了其中某人的手一口,引得格雷吉哈哈大笑。他用余光看到,岸上的人不停地从口袋掏出硬币,颤抖中甚至散落了不少,掉得一地。

看到沙特奈挨打,格雷吉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他不想闹出什么大事,可不能过火了。最后,他慢悠悠地叫停这场斗殴,表情像警局里的老油条一样。

“呸!呸呸呸!混蛋,流氓,人模狗样的刁民!”

沙特奈反而因为这件事更加无畏了,把能想到的,文明或下流的坏话都说了一遍,一刻不停地叫骂着:“您算什么东西!凭你有钱,凭你能装,凭你已经毫无做人的热情和尊严,您就有资格羞辱我吗?这是谁给您的特权?!”

在他心里,格雷吉和他一样,都是人,或者说都是乡下人,是那些上流的小笑话。本身就在同一层,可只是因为他渴慕名利,追捧权贵,就能和他们一样,嘲弄自己吗?明明大家都一样,哪里来的本事?

“特权!你还有脸提特权!”格雷吉自有另一番见解,“你吃着那死人的——死人的!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尸骨无存的人的红利!你们吃了多久?你们德.塔贝兹吃了多久!?你在怕!怕我们这一步一步,积攒而来的,比您更加高贵有力的力量!今天您就见识到了——”

他一边说,一边四下寻找,看见一块拳头大的石块,不加思索地,他一下子砸过去了。

“——这就是警告!记住了,沙特奈.德.塔贝兹!我们比你们更名副其实,早早让开吧!”

石头一下砸中沙特奈的脸,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不由得向后仰去。他感受到左脸火辣辣的伤痛,鲜血随着泵跳不停的血管有节奏地奔涌而出。就是最先动手的那个人,他早就吃到甜头,不需要指使,他马上捡起掉入浅滩的石头,按住伤员,继续扩大伤口的范围。

沙特奈的哀嚎过于凄惨,如同被猎枪打到的鸟儿从天空坠落时的鸣叫,正是这种将死的悲怆震撼住格雷吉的心灵,他连忙呵斥他们住手。

“别再动了,蠢货!如果他死了,我得摊上多大的事!你们都过来!”他不去捡拾地上的钱,只把手头的硬币分成几份,按照“功劳”分给他们。

他最后看了看沙特奈,他正仰面躺在水中,身侧是蔓延开的血迹。面对悲惨骇人的场面,尚存的怜悯之心向他质问:就这样一走了之?留他悲戚地死在这里吗?在受到道德指使下,格雷吉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他还有气吗?”

“有,足着呢!就算是不管他也没事!”

他抿住嘴,深深呼吸一口气,要以此磨平不安。

“好……你们把他带走,这个人不能死!听见没有!我说这个人不能死!假使出了什么岔子,你们等着瞧吧——再会,沙特奈.德.塔贝兹先生!”

这时候他倒是更像受害者,受到良心的迫害,却也迫害着良心,终有一天他会杀死自己仅存的善意的。

格雷吉堪称慌不择路地离开了。其他人想要去扶沙特奈,却被他仇恨的目光和野兽似的嘶吼吓到了,纷纷离开——这么旺盛的精力,死不了。

沙特奈所穿的那件粗布衣已经被各种液体侵染,紧紧贴在他精瘦的身体上,通过灰色而半透明的布料,我们可以隐隐看到肉色和沙砾。暗红的血液极具现代艺术的美感,自由无羁地流淌而下。只把目光停留在衣服上,那就是一条有众多分支的大河,从“坐莲峰”发源,在“建邦湾”入海*。美妙的图画只存在了几分钟,很快地,河流变成湖泊,湖泊积攒成血海。大量失血让沙特奈感到一阵晕眩,他安静下来,跌坐在水中。自己不是没有受过伤,他曾经被岩石在腿上割开一个口子,母亲一边为他止血,一边安抚他……对了,要止血!

他用最朴实的办法,用手按住半张脸,怎奈接触的一刻,又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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