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浮林往事（下）
其他人怪叫着起哄，闹哄哄地簇拥着绯衣公子向水榭走去。
沈莫鱼听到声音，抬起头，脸上的一抹淡淡笑意在看到来者时，逐渐化为困惑和警惕。
“果然是……”
“原来真正的好东西，是被藏在这里……”
沈莫鱼被团团围住，他放下了手中的笔。
不要！
强烈的恐惧从内心深处喷薄而出，说不出是来自曾经的青蝉，还是来自此刻的自己。
见生忽然摆动手臂，迈开脚步，向水榭跑去。
他跑得那么努力，几乎是要烧尽体内所有的力量，心口火烧火燎一般痛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不要！不要！不要碰他！
他的脚踩进了冰冷的水中，淤泥和水草像是水鬼的手臂，不断拉扯他的双腿，让每一次前进都显得举步维艰。
绯纱飞扬，年青的公子将沈莫鱼拥在身前，细弱的两条手臂被他卡住，高高提起，沈莫鱼被动地踮起脚尖，下巴被两根手指夹住，强迫着暴露在众多饱含狎昵的目光下。
像是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鱼。
“的确是罕见的美人。”绯衣的公子慢条斯理道，“不只是貌美，还很聪明。”
鱼眼圆睁，鱼嘴一张一合，鱼尾扑腾，却只能在脱了水的岸上无助地挣扎，每一次反抗都那么微弱。
“若是论资质，比你还要好点。”
一边说，一边缓缓将沈莫鱼推倒在石桌上，绯衣公子模糊的面孔上，却能看到唇角轻轻勾起，他对着崔绍，一点点解开沈莫鱼衣襟上的盘扣，“可惜了，只能做我的鹤奴。”
他像是真的很怜惜，伸出舌头，缓缓舔过少年的耳廓。
不要！
见生使出全身力气，用力向水榭的方向泅渡而去。快一点、再快一点……水面淹到了他的下颌，他的心脏鼓动，像是要从胸膛中爆出来。
“不要！”
凄厉的尖叫声从水榭中传出来，太过惨烈，不像是沈莫鱼的声音，甚至不像是人能发出来，如同怪鸟的哀嚎。
有人嘻嘻地笑：“说是不要，扭成这个样子……”
“嘴上说不要，心里很想要吧，哈哈哈哈！”
“真是个天生的婊子……”
恶毒的话语、淫邪的注视，化为旋涡，将少年深深拖了下去，拖入无底的深渊里去。
“不要、不要、不要！”
惨叫声在持续，无数的影子将沈莫鱼围了起来，见生眼前一片赤红，什么也看不到。
一滴泪滚落下来。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无数滴。
水波震荡，逐渐变得凶猛，铅云翻卷，在天际投下浓重而不详的阴影，水面蓦地出现了无数旋涡，它们在飞速地旋转，通往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地底，像是一只又一只逐渐睁开的眼睛。
“放开他！”
见生大声地嘶吼，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淹没，风越来越大了，这不是中都该有的柔和细风，这是寒凉的、愤怒的、凛冽的朔风，席卷天地，要扫荡一切、摧毁一切。
在这样的风中，见生听到了更多的呼喊声，是微弱的求救、无力的挣扎、不得言说的痛苦，以及无法逃脱的绝望。
“不要……”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无数孩子的声音夹杂在风中，发出扭曲的怪奏，一缕绯纱飘到他的面前，他一把拽住，吃力地拨着水，靠近了那个湖泊中央的小小水榭。
绯纱被水浸透，泛出鲜血般的暗红，他浑身湿漉漉地踩上水榭，一时间，竟不敢将绯纱掀开。
纱幕低垂，被风吹得高高扬起，狂乱地卷动，里面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见。
嘴唇颤抖着，半晌吐出两个字：“师兄。”
无人应答。
见生上前一步，一把掀开了纱幕。
扑啦啦！——
无数虫子劈头盖脸地从纱幕中飞出来，数不清的鞘翅震动，发出类似砂砾扑打窗扇的嘈杂声响，像是沉重的雨点敲击，又想遥远的马蹄踏地，他被这种声音团团包围，只觉得额头上青筋跳动，耳边嗡然作响。
那些虫子都生着畸形的双翅，和身躯相比，翅膀宽大得出奇，大多是棕褐色，仿佛陈年浸水、即将腐烂的木头，奇怪的条纹和斑点遍布双翅，完全张开时，像是一对大睁着的浑浊的眼睛。
赤luo的、直接的、毫不掩饰的，贪婪的、色欲的、充满恶意的。
见生小小的身躯完全被虫子淹没，像是一个长条形、小小的蛹。
湖泊中、密林里，这样的蛹无处不在，遍地都是。
就在狂风逐渐平息，纱幕缓缓落下，世界重新回归死寂的时候，水榭忽然轻轻一震。
有无形的压力以水榭为圆心，慢慢弥散开来。
水面漾起层层涟漪。
涟漪蓦地变大，转为层层波涛，如同有人在湖泊的正中央，长长吹出一口气。
凌波欲去，长风骤歇。
一道璀璨至极的清光自水榭中激射而出，绯纱如同枝头落花，在清光之中迅速凋谢、败落，碎成万千尘粉，四下飘散，化为齑粉。
诸邪辟易、十方俱灭。
以水榭为中心，清气似暴雨滂沱而至，如狂风倏忽将来，天地之间忽然有无形巨力，轻而易举，将所有的混沌和污秽攥入掌心，捏得粉碎。
以生入劫，只杀不渡。
是谁说众生皆苦，凡是作恶，皆可饶恕？
刻下的印痕不可消磨，受过的苦痛又如何一笔揭过？为何恕，以何恕，谁去恕？
清光极烈，如明轮旭日生于昏昏暗夜，见生的脸自清光中显现，逐渐变得清晰，他手执桃枝剑，双瞳明亮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
残存的飞虫发出怪叫，歪歪扭扭地群聚成一片，向见生扑去，被他一剑斩开，化为砰然炸裂的一团粉尘。
“都说了不要，你们听不到么？”
他沉沉道，每个字都如有千钧。
这么多的孩子，不止师兄一人。
他们在浮林中被曲家豢养，是美丽懵懂的小兽，存在的意义就是被玩弄和磋磨。
生而为人的一切都被彻底剥夺，所有的情感、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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