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周义蹲在地上,还在用一根枯树枝,一笔一划写着字。他把那半句圣人之言,在地上写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一个“是”字。
我静默无声地走过去,拾起了旁边另一根的枯枝,在他的半句话旁,写下了剩下的半句箴言:知其不可而为之。知其不可而为之。知其不可而为之。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我,握着枯枝,在他空着的地方,写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字迹越来越有力,越来越遒劲,仿佛可以把这土地划破,透过这黄土,在黄土之下的石头上也刻下这几个字。
知其不可而为之。
周义读了出来。这些字他全部认得。
“知其不可,为何还要为之?”他茫然不解地问我。
“你有什么信念吗?”我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阿父的话,太难了。我若是还生活在两千年后的世界,有母亲,有热爱的舞蹈,有交心的好友,有温暖的屋室,有平凡的梦想,我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话。我若是生于这个时代的普普通通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记挂良田与牲畜,只关心家人与生计,我也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话。我若是托生到一个富家小姐的身上,生长在钟鸣鼎食之家,钟鼓馔玉不足为贵,那么我也理解不了他的话。
“有。”
他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定。我望着他,他的脸色也开始严肃起来,仿佛在向我展示他的宏图壮志:
“我相信会有这样一天,世世代代,没有劳役之苦,没有战争之痛,我相信,总有一天,朝堂之上,政治清明,没有奸佞,总有一日,那乘舆之上的君主,是为明君。奸猾的,会被正直的取代,愚蠢的,会被睿智的取代,昏庸的,会被圣明的取代。那时候,每一个小娃,都有阿父阿母,每一个长者,都有儿孙绕膝。”
他依旧瘦得像一根纤细的竹竿,好像稍大一点的风,都能将他吹得飘摇,他说这一段话的时候,却仿佛已然成了在严寒之中,迎风而歌的劲竹,在唱着一首不屈不挠的歌谣。高踞于山崖之上,笑看那些飞得比他低的燕雀,这是他的鸿鹄之志。
我不忍心打破他的踌躇满志,只是问道:“你觉得,要实现你的信念,要实现你愿景,难吗?”
“难。阿叔母总是笑我,说我是痴人说梦。一个农人而已,何以谈朝堂。”他这样说着,有些垂头丧气了起来。
我摇了摇头:“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你想着朝堂,有何不妥?”
他听见我的言语,又抬起头来,眼睛亮了亮:“我知道,姊姊是最懂我的。你与乡里的其他人都不同,与我认识的所有人也都不一样。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也是姊姊教我的,哪怕是农人,甚至是贱民,都要有志向,都要为之努力。梦想面前,众人皆是平等。”
“你这样说,便对了。所谓家国天下,乃是先有了一个一个的家,才有了国,才有了天下。而这家,就像这个字一样,有屋檐,有牲畜,有辛苦劳作的人,才有家。每一个辛劳的人,每一个靠着自己双手吃饭的人,每一个挥洒汗水之人,都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也是国的顶梁柱,是这天下的基石。所谓基石,每一块都是重要的,每一块都不能自轻自贱,妄自菲薄。天下,并不是朝堂上那些人的天下,也不是什么刘家的天下,或是以前嬴家的天下,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所说的愿景,与那圣人的愿景,从其本质,并不大差。无非是,天下大同,选贤与能,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这样的社会愿景若要实现,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甚至是虚无缥缈的,不切实际的,是愿景,更是幻境。试问,从古到今,出过多少明君?出过几位贤臣?更别说朝堂之上皆为贤臣了。且不说成汤与周文周武,实在太过遥远,秦王扫六合,车同轨,书同文,千古一帝,可他焚书坑儒。汉高祖斩白蛇,聚豪杰,结束暴秦之乱,建立大汉天下,可他晚年依旧清算开国功臣。”
他有些惊异地点点头,说:“姊姊解读历史,总有与常人所言的不同之处。”
“常人所言,是如何?”我问道。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自然是对着太祖皇帝【5】歌功颂德,没有他,哪有大汉天下?而秦皇帝,自然是残暴无度的,不然如何两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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