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眼看上朝都过了三个时辰,审问却还没出个结果,此事若在那老太后回来之前未能落定,到时再被淮南王世子反咬一口,说那假皇子是由咱们刻意安排构陷,该怎么办?”屠苏隔着帷幔,对宁晏礼道。

织锦帷幔内,宁晏礼身着一袭绛色官袍,修长的手指正将衣扣逐个系好。

视线落至案上的玉簪,他沉默片刻,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略带挑衅的秀丽眉目。

“大人?”屠苏见没有回应,提声唤道,而后他屏息向帷幔内听去。

良久,宁晏礼的寝殿内却仍静得落针可闻。

屠苏双目一凛,莫不是大人又晕倒了?

想到此处,他急忙扒开帷幔向殿内冲去,却险些与宁晏礼撞个满怀。

屠苏在还有半寸就要碰到宁晏礼时,勉强稳住重心,定在了他的面前。

呼……他松了口气,险些他家大人就又要进去换衣裳了。

目光一转,他却见宁晏礼手中似乎拿着什么,刚要伸头看去,却见宁晏礼顺势将那透着温润亮色的东西收进了怀里。

习武之人最是眼尖,屠苏惊讶道:“大人,那不是陆氏小姑的发簪吗?大人昨日没有还她?”

宁晏礼微微蹙眉,目光移至屠苏脸上。

屠苏顿觉面上像是被冷刀子刮了一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乖乖把嘴闭上。

他跟着宁晏礼又回到刑室殿,正逢鸦青从暗门内走出,带着一脸疲惫和一身血腥之气。

与漪澜殿相关的宫人足有上百,鸦青连审了一夜没得合眼,好在赶到宁晏礼上朝前有了结果。

进宫送那假皇子的是淮南王府的死士,昨晚被抓时就已当场自鸠,故而他们只能从漪澜殿的一众宫人入手。

此事做得隐蔽,知情的宫人本就不多,唯有那么几个参与的,又都是李淑妃从淮南王府带进宫的,几个人硬捱了一宿的酷刑才实在扛不住,将李淑妃预谋以假子代替死胎的罪证交代了出来。

鸦青走到宁晏礼面前:“按照大人的吩咐,臣已派人将漪澜殿宫人的供词直接呈给了陛下。”

宁晏礼颔首道:“淑妃所中之毒可有查出?”

鸦青道:“回大人,霍大人已暗中查验了那死胎体内的毒,只是不想那毒竟与赵鹤安所中之毒,是同一种。”

宁晏礼眸中凝起一丝疑惑,“可能确定?”

明明赵鹤安那日毒发的症状与李淑妃此次中毒的症状并不相同。

鸦青伏手:“霍大人所言,定不会有假。他说此毒源于南疆,根据毒量不同,毒发速度和症状也不尽相同。中毒越深,毒发越快,所表现的症状也就更为剧烈,正如那日的赵鹤安,五脏骤然剧裂而亡。”

一旁的屠苏惊讶道:“那毒竟如此厉害?”

鸦青点了点头,“此毒更为厉害之处,是若只下轻量,极不易被人察觉,反复几次,便会慢慢腐蚀内里,纵是再高明的医术也无力回天,久之使人油尽灯枯而死。想必李淑妃应是以此法中毒,才叫御医日日诊脉都没有发现。”

“那李淑妃岂不是也命不久矣?”屠苏道。

“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大约是那龙胎将她体内之毒尽数吸去了,霍大人昨夜反复下针验了多次,她体内应已无毒。”鸦青回道。

屠苏不解,“可那毒不是出自淮南王府?他们怎么会对李淑妃的皇子下毒?”

鸦青迟疑道:“这一点我亦没有想通,且不论李淑妃之子与李鳌血脉相连,但说此子若健康长成,以淮南王府之势未必不能扶持他与太子一争储君之位,淮南王府为何要自绝后路?”

屠苏看向久未言语的宁晏礼,“大人,莫不是那日咱们拿到的那青瓷瓶不是出自淮南王府?”

宁晏礼回想起那张写着“淮南青瓷,南疆奇毒”八个字的帛布,面露沉吟。

鸦青道:“此毒若不是出自淮南王府,那日将青瓷瓶暗中交予大人的人,便该是毒杀赵鹤安的真凶,他料定大人亦想将此罪推出去,更想推在淮南王父子头上,就顺水推舟将瓷瓶交给了大人。”

屠苏睁大了双眼:“那此人岂不是在利用大人?”

宁晏礼脸色微沉,淡瞥了屠苏一眼。

熟悉的冷刀刮来,屠苏缩了缩脖子,噤下声去,又听鸦青继续道:“可讲不通的是,他又用此毒去害李淑妃,一旦查出淑妃所中之毒与赵鹤安所中是同一种,谁还会相信这毒出自淮南王府?岂不是又在帮淮南王府脱罪?”

鸦青话音刚落,宁晏礼的黑眸已深如潭水。

一层层谜团纷乱萦绕,不仅是那个身份可疑的婢子,他总觉还有一双凌厉的眸光正于暗处看他,或者不止是他,那双眼还紧紧盯着这局中的所有人。

他面如染霜,唇边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来是有人想凌驾于这盘棋局之外了。

.

清澈的日光铺洒在城郊村落,村西的茅草小院安然恬静。

一驾牛车悄然停至院前,车上跳下四名壮汉,捻手轻推开小院木门,掂脚走近窗下,沾破窗纸,房中草榻上正有一白衣郎君和衣而寝。

只见他呼吸均匀,流畅的背脊微微起伏,应是正在熟睡。

其中一名壮汉朝另外三人向他指了指,三人点头,之后四人便一起摸到房门前,将门推开半面,瞅准时机一跃而入——

忽而从天而降的四个壮汉将谢辞登时吓醒,他睁眼看向四张狰狞蛮横的嘴脸,清俊的睡眼满是木然。

当被七手八脚送上牛车的时候,他的睡意才全然退去。

这算是绑架还是劫人?

牛车徐徐驶出村落,谢辞看向面前忧心忡忡的男子,不禁扶额轻叹:“世子你……”

牛车虽然宽敞,但两个成年男子坐在里面也略显局促,李慕凌双手交叠举过头顶,算是行了大礼,急道:“若不是十万火急,我定不会这个时辰前来叨扰军师!”

“可是淑妃的事?”谢辞无奈道。

李慕凌满面焦急道:“正是,还请军师出手相救!”

谢辞打了个哈欠,道:“我早说此事冒险,得不偿失。”

“我亦劝过父亲,但他,他执意如此,我实是无可奈何。”李慕凌道。

谢辞看了李慕凌一眼,李鳌此人确是优柔寡断,沙场武将有时看似杀伐果断,但实则常怀妇人之仁,容易在进退取舍之间拎不分明。

既为了争权甘让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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