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诸人皆神色各异,李承泽急忙上前将碗端了开来,转身递给陈辞,使了个眼色叫他拿走了,换酒杯上来。
回过身来又要给魏烜抚背,手掌刚要触到魏烜的肩膀,就被一柄冰寒的刀鞘格挡开了。
他眼中霎时有恼怒之色,侧目看了看伸刀格挡的人,身着锦衣,面目甚是年轻,观其眉眼并不像是中原汉族人家,倒像是西夷人,甚至更北边的人。
恼怒之色一闪即过,此人能近身伺候,必是这位爷身边得用之人。手掌收起握了拳垂在身侧,立去了一边。
他是陇西李氏的嫡系子弟,陇西李氏三世在这陇西为太守。说句托大的话,这天下都更迭了几次,他李家却屹立不倒。
作为世家大族子弟,这点子傲气与生俱来。如若不是这次来了他面前的是真格儿的皇亲贵胄,他还不定放在眼里。
魏烜掏出手绢掩了唇,咳嗽渐渐平缓,低下头的时候将面色也一并掩了去。
缓了片刻看向跪在亭前的苏礼慢声问道:“苏大夫可是擅医?”
苏礼垂眸不敢抬眼,只面向魏烜点头,“是,尤擅针灸。”
“何为针灸?”魏烜将手中帕子拿下,嘴角勾起问道。
如若不是刚才那一会儿的猛咳,苏礼还勉强觉得眼前这人的确姿容不凡,尤其在这春日暖阳中,清风徐徐,把酒言欢,颇具备出尘入画的气质。
眼下只得收敛心神,盼着他刚才真的只是呛着了,小心作答道:“针乃以针刺入人体穴位,运用手法,以调整营卫气血;灸法是用艾绒搓成艾条或艾炷,以温灼穴位的皮肤表面,达到温通经脉、调和气血的目的。”
这时陈辞端了新的酒具,匆匆步入亭中,弯身将酒盏递上了桌,又殷勤地倒上了一盅,“王爷请慢用。”
“嗯。”
魏烜轻瞥了一眼那盅酒,没了饮酒的心思,视线落在眼前这位苏礼身上,眼中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随后站了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一眼站在身后的安信,“本王这身子骨还没好全,应该滴酒不沾的,子贤这酒且先欠着。
苏大夫来了正好,随本王回去,给本王见识见识你的针灸之术。”
说着也不等诸人行礼的行礼,回话的回话,径自大步走出了亭子,一路向着大门行去。
安信紧随其后,他正心下纳罕,这位爷在军中从来是千杯不倒的名声。如今一碗就呛咳不止,实是罕见。
不对,说不准那酒有问题。
想到此节,忽地转头又走了回去,抄起桌上的酒坛子夹在腋下就走。
亭中诸人见了他去而复返,皆是一脸迷茫,又见他夹了酒坛子带走,更是迷惑不解。
李承泽却看着安信走后,脸色不太好看,双手背在身后,未发一言。
陈辞急忙上前扶起了苏礼,道:“后生,你可知道今日这人是谁?这是当今天子的亲侄,靖远亲王。你可是我们埵城的贵人了,往后飞黄腾达了,本县也是面上有光。”
又拍了拍她的肩头,接着叮嘱道:“近了那位爷跟前儿,万事谨慎,定要谨言慎行。”
苏礼看着陈辞褶皱的脸,殷切地模样,只能点点头,心中忐忑难安,实在一言难尽的很。
拜别了县令和李太守,就追着安信的背影离了县衙。
陈辞一转身就看见李承泽立在亭中面色不虞,寻思好像刚才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揣摩一下又问道:“李太守,您看下官是不是把窖藏的酒再送去几坛子?瞧着,那位爷似是喜欢?”
李承泽闻言看着有些驼背的陈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位爷不信任咱,送什么送,再启一坛来,我自己喝!”
陈辞得令,笑眯眯地去了。
苏礼上了一辆四匹马的马车,本是魏烜的马车,回去路上他改骑了马。
车上内饰华丽,舒适至极,即便苏旎前世里见识过不少了,也叹为观止。车中放着一小篮苹果,苹果下铺了一层枣,却不像是用来吃的。一进车内就果香扑鼻,味道清新又让人欢喜。
这苹果和枣虽然常见,可不是这春日里想有就能有的。
软垫,仰靠更不必说,其上花纹繁复,见也是没见过,怕不是得整一个小队接力绣成。垫上软和更甚于床,马车颠簸,靠在垫上却是极舒服,苏礼摇摇晃晃几欲昏睡。
不到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苏礼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人来请。只好自己掀开帘子,却见车下站着那背刀的侍卫。
如今她着男装,自不能要个凳子下马车,半人高的距离,只好自己蹦了下去。
刚一落地,却听身旁那背刀的侍卫似是极轻地哼了一声,苏礼整衣的动作一顿,抬头去看,人还没看清,他已径自大步入了门去。
苏礼也不搭理他,抬头向上看去,这座院子门头上有匾额“梦溪园”,那一手字写得遒劲有力,浑厚中透着一股子剑拔弩张的气焰,这手字绝非普通人所题。
定了定神,苏礼踏进了大门。
门中自有一位仆从候着,将她带去了院后头的一处偏厅。说是偏厅却也极尽宽敞,奢华。屋中所用器皿无不镶金带玉,处处透着贵重,实在让她目不暇接,也不敢细看。
偏厅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楠木制成,中间嵌了一整块的汉白玉,实属难得一见。
魏烜正坐在桌前,视线自她进来跪下行礼就落在她身上,似在思量着什么,一手放在桌上,虚握成拳,指节轻轻地,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
苏礼就这么跪在地上,双手举过额头有一会儿了,手臂略略有些酸了,只贵人不发话,她可起不来。
须臾,偏厅中有人上了茶,房中只有些微茶盏碰撞声响,斟了茶就立在了房间一角,与那位带刀侍卫分立两边。
“苏大夫起来吧。”
房中听来这人声音越发的低沉,苏礼松了口气,垂手站了起来。
“本王微服来此地巡视,并无许多人知晓,苏大夫平日里不必多礼,人前唤一声魏公子即可。”
苏礼仍然垂眸,眼观鼻,鼻观心道:“是,小人既受命来此为王爷看诊,必定悉听尊便。”
言辞里倒是抓不出任何毛病,滑溜得像条泥鳅。
魏烜闻言伸了手来,“苏大夫需要拿脉么?”
苏礼点了点头,手中摸上褡裢,想到那针虽然过了酒,可是到底是刚用过了,实在是不敢往金尊玉贵的身子上扎。
又一想,绣花针也扎过了,他也没说什么不是?
魏烜盯着她的动作,似是猜到一般,慢声开口道:“可还需要点什么?一并叫人给你准备齐了吧。”
“可还需要酒?”
苏礼老脸一红,摇了摇头,“若是可以的话,烦请准备一只平日不用的煮茶的壶即可,要肚子大一点的。”
待工具都摆上了桌,苏礼将棉布摊开放到桌上,青色的棉布中码得整整齐齐的针,细的那种果然如毫毛一般,粗的那种倒是不知做什么用。
苏礼将袖子挽起,露出那双细白的腕子来,手指如青葱,灵动地摆弄着桌上的水壶。
取下白瓷的盖子,倒入半壶左右的清水,再上火煮,不要一会儿水壶中的水沸腾起来,咕噜咕噜鼓着泡,水汽蒸腾于她细白的面上,鼻尖上略微泛了些盈光,脸颊却透着粉。
连那层浅须上都沾了些许的水汽。
水咕噜了一阵,不见她取下水壶,取了十根针入壶中,一并煮烫。
魏烜靠在椅背上姿态闲散,一手曲起,撑着头,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苏礼觉得压力山大,堪比先前主任做公众号时,录播她的治疗过程用作取材一般,几度忘记自己手脚应该往哪儿摆。
待她抬起头来,鼻翼微微起伏,双眼中夹了点水汽的朦胧,点了点下颌,“请王爷伸手。”
魏烜似刚听到一般,噙着一丝笑意,将手摊了出去,缓缓道了句:“苏大夫可要知无不言。”
苏礼懒得接这话,腹诽不已,手中捏着脉,心中却有些气不顺,脑子里嗡嗡地骂了许久方才安静下来听脉。
这一场修心,也是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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