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离开之后的第五个夜里,连日细雨终于停歇,浮云飘散,露出掩映其后的半轮弯弯月亮。

月华洒在湿漉漉的地上,让明的更明、暗的更暗,大大小小的水洼中有无数月牙的残影,像是孤清的夜空被泼在了大地之上。见生从屋子里走出来,刚刚打坐运功结束,额上还有零星的汗珠,他扶着阑干,静静地站了一会,忽然一道流光划过,停在他的脸侧。

“有桃。”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那道流光颇为矜持地轻轻摆动,游鱼般跟随他的脚步,一人一剑来到了庭院之中。

那日从灵集归来,瞎子将这柄小剑留给他,就要离开。

“此行或许要花些时间,”他那时站在窗边,缓声道,“但若是顺利,就能……”

就能如何?

见生抓住他的衣袖,心口百味杂陈,却寻不到合适的语句诉说。

他怎能才说出那样的话,就转头离开,归期未定、行踪不明,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心悦你。”

瞎子沉而定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边,在同和堂听到这句话时,见生微微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一次有人说,他心悦他。

平和地、温柔地、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一路以来的照拂、关切,一切的心动、忐忑和莫名愁绪,都有了归处,像是落叶终会回归大地,再自然不过的道理,生生不息。

可是见生,偏偏不知如何回应。

被爱的经历太稀薄,如同沙漠中的水滴,不成河流,难以积聚,偶尔遇到几滴想要珍重握起,却只能更快地失去。

仿佛命中注定,每当他产生幻觉,以为自己被爱,就会跌落下去,坠入没有尽头的黑暗地底。

他死死攥住衣摆,攥成一团,却没有办法回答。

瞎子等了许久。

没有等到任何的答案,他似乎也不急,只是扬手,五柄闪耀光华的小剑回到他的背后,自动连成一线,唯独剩余一柄,落在见生的手心。

“我离开之后,姑且让它陪着你。”他温和地说。

见生低着头,半晌,“嗯”了一声。

瞎子叹口气:“是我太心急,吓到你了。”他将手从见生手背上挪开,“吃好了么,我们下去再走走,不是还要买别的东西?”

见生:“……嗯。”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有桃。

不到一尺的小剑如同温顺的小兽,亲昵贴着他的皮肤,有桃,多么好的名字。

他想起小河镇中那株祁非时亲手栽下的桃树,岐北寒潮南袭,白祸横行,他几年前曾路过雍城,远远看了一眼,小河镇如同许多河东道北边的城镇,早已人去楼空,被抛荒废弃。

他不曾见过那株桃树生长抽芽、开花结果,只有一截被亲手砍下的桃枝,随他披星戴月、日夜前行,可是现在有人愿将死去的桃树重新悉心照顾、培土施肥,或许有一天,能再见灼灼其华。

宜室宜家。

“……真的不想走,”瞎子长长地叹息,“苻见生。”

他又再一次唤他的名。

见生喜欢听自己的名字从瞎子口中讲出,低哑、粗砺,如磐石般不可转移。

粗糙的手掌抚过他的面颊,瞎子稍微用了力,将他向自己身前拽近。

“可以么?”温热的气息扑在见生额头。

见生没有说话,没有动作,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作出一点动作,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崩塌。

“……不说话,我只好当你可以。”

下一刻,下巴被人抬起,询问的语气温柔、小心翼翼,动作却是有些用力。

那人的呼吸离他极近,思索着、沉吟着,略有些粗重地等待着。

他不敢看瞎子,心里甚至有些庆幸地想,还好对方是个瞎子,否则四目相对,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瞎子却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夜那么静,白惜光用接近乞求般的气声,在他耳边低语:“真的想有一双眼睛……”

“……想要好好看看你。”

仔细地、认真地、从头到脚、一丝不落。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要侵入到神魂深处去,见生下意识伸手,想要将瞎子推开,紧接着,肩膀被很大的力气摁住,唇角被重重地亲了。

想要推拒的双手被胡乱拨到一边,瞎子上前一步,将他按进了墙角里。

他像是被钉在砧板上的蚂蚁,不敢动、也不能动,只能被动地承受,可是悬在头顶的不是刀,而是一朵花,花落在他的身上,如此沉默、又如此热烈。

瞎子一直停在他的唇角,抓住他的手握得那么紧,每一寸紧贴的皮肤,每一丝呼吸的热度,都在极深的深处被紧紧联系在一起,彼此被需要,彼此怕失去。

他能清晰感觉到,瞎子在等待着什么,焦躁地,克制地,温柔地。

回应他,快点回应他。

见生在心中不断对自己说,可是力量蓄积得那么慢,还不等他真正作出回应,瞎子就离开了。

只是留给他一个微笑,与很快消散的余温。

哗啦、哗啦——

院墙边的桂花树枝叶摇曳,一只黑乎乎的动物闪电般从茂密的叶子中窜过,快得甚至留不下残影。

见生终于回过神,瞎子已经离开五天了。

等下次再见面时,该说些什么呢?

无论说什么,总不能像这次一般呆若木鸡。

他想着,唇角微微扬起。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像是老鼠在窸窸窣窣啃咬着东西,又像是幼童哼哼唧唧的呜咽。

在寅卯相交、将明未明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诡异。

若是在其他地方,大抵是又有不知名的邪祟,从莫名其妙的地方冒了出来。

但是,这里是中都。

神州的中心,全天下最为富庶、安宁之地。

不仅有大阵护城,还有世家宗门坐镇,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邪祟?

如果不是邪祟,那,又是什么?

那声音再次响起来,见生凝神细听。

在院门前。

有什么东西,就在院门前。

他一手撑住栏杆,略略一点,轻飘飘地从千姿楼顶层一跃而下,无声落在庭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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