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被人窥探,忙乱一场,酒楼阁子高处早没了人。

谢明裳被兄长亲卫护送着,回到自己住处。

“从未见那处旮旯角落亮灯。原以为是处死角空地,没料到也修了阁子。”

鹿鸣忧心忡忡:“酒楼人来人往的,以后有客人包那处阁子,岂不是可以俯视谢家内院?”

谢琅思忖着道:“两百余步距离。阁子高处往下望,看见庭院摆放的三十二抬箱笼,有心人能猜出我们今夜的打算。”

“所以阿兄不能出去。”谢明裳坐在桌边,取一只羊毫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

“有人窥伺谢家行踪。是敌是友还看不分明。阿兄今夜出去,怕被人抓个正着。”

谢琅道:“退亲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至少先把箱笼收了,不要明晃晃摆在院子里,叫人一眼看穿。”谢明裳边画边道。

安静下去的屋里,传来落笔的沙沙声。

谢琅诧异起来,走近细看桌上铺陈的画纸。

谢明裳的画法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和京城流行的写意画法大不同,极度拟真。

寥寥几笔,勾勒出三个身形。

三幅画像都没有脸孔。

其中两个体型健硕而腿修长,看着像武人身材;一个穿直缀袍子的像文人。

谢明裳指着线条说:“阁子里站了三个男子,身影透上纱帘。当中这个长袍戴冠的是主人。旁边那个多半是护卫。穿直缀拿羽扇的这个像幕僚。”

谢琅侧身细看。

“占据阁子,窥伺谢家动静。对方意图如何,眼下还说不清……以静制动,再等等。”

“确实。”谢明裳放下笔墨洗手,“看看有没有第三封羽箭传书,是不是从那处阁子里射来的。”

谢琅卷起画纸拢入袖中:“画纸我带去和父亲商量。天色不早,看你困倦,赶紧歇着。”

谢明裳确实困倦了。

兄长走后,吹熄屋里几盏大灯,只在床头的月牙墩子留一盏小灯。

她之前那场风寒还未痊愈,时常感觉疲倦,靠在床头洗漱的功夫,人几乎已经昏睡过去。

内室的交谈声让她骤然惊醒。

鹿鸣的声线很低,正在拦阻深夜访客:“实在太晚了,我们娘子已睡下。五娘子有事明早再来?”

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抽泣:“我却等不得明日了。”

谢明裳彻底清醒过来,拉开帐子:“五姐姐,有事找我?”

内室里坐着的,正是谢家五娘玉翘。

几日不见,人看着精神不大好,灯下显得消瘦苍白。

“这几日不大安稳,我来坐坐便走。”她略不安地坐去床边,“你也知道的,我娘她……”

二婶婶的脾性,谢明裳自然知道的。她同情地拍了拍谢玉翘的手。

谢玉翘却仿佛溺水之人抓着了水流中的树枝,用力攥住,哽咽一声,泪珠滚滚而下。“明珠儿,我简直活不下去了。”

谢玉翘挽起袖子,展示手肘处几处青紫淤青。

“……家里不好,瑄哥儿整日啼哭,母亲心思烦乱,看见我便叱骂。父亲有时也骂。仆妇跑了许多,院子里洒扫的人不够,许多事要我亲自做。我何时做过粗重活计!洒扫才慢了几步,母亲便抄起木杵,当着剩余仆妇的面,劈头盖脸地打……我简直死了算了!”

谢明裳轻轻地摸了摸几处淤青,吩咐找跌打伤药来。

“家里不好,大人担不了事,在女儿身上撒气算什么本领。五姐姐,你索性在我这处过几日。”

她握着阿姐的手,撩开帐子,望床里挪了挪。

但谢玉翘今夜鼓足勇气偷跑过来,哪为了住几日躲避责骂呢。

她含泪说:“谢家还不知要围多久。在家里被母亲整日整夜的骂,我迟早一个死。但你我都录下宫籍备用,我又怕死在家里惹祸。早晨听父亲和母亲说起,家族事和出嫁女不相干……”

其实二房夫妻是在谈论谢明裳和杜家婚事不成的事,被谢玉翘听去了三言两语。

“我听说,广陵王妃遣人送信,有意接你入王府?广陵王妃不正是杜家二郎的长姐?可见杜家虽然婚事不成,但对谢家的情谊还在……”

谢明裳听到半途,握着谢玉翘的手便松开了。

她冷淡地往床头一靠:“杜家对谢家的情谊还在,所以说动了广陵王,接我入王府做妾,救我于水火之中。阿姐如此想?”

谢玉翘窘迫地捏着帕子:“我听说了。允的是王府孺人的位子,虽说有封号,毕竟不是正头娘子,惹得大伯娘不喜,把王府送信的人驱赶出去了……但谢家如今的形势,你我也知道的……挑剔不得许多。”

几句对话间,鹿鸣寻来膏药,替谢玉翘涂抹手臂淤青。

谢明裳感觉疲惫,门未关好,夜风吹到身上又冷,拢着被子闭眼道:“五姐大半夜的来寻我,拐弯抹角的到底什么事。我身上病气未退,乏得很。有话直说。”

谢玉翘迟疑不肯说。

等鹿鸣涂抹好膏药退下后,才吞吞吐吐道:

“你我虽是一家姐妹,但我也知道,我家阿父就是个田舍翁,万万比不上大伯父厉害。母亲更比不上大伯母。我自然万万比不上六妹妹矜贵。妹妹不肯要的,我、我不嫌弃。”

谢明裳倏然睁开眼,直视过去:“你想嫁入广陵王府,做他后院妾室?”

她说得不客气,谢玉翘羞耻得满脸通红。喉咙间哽一声,泪珠子又落下来。

“哪家女儿不想风风光光地出嫁,做人正妻,相夫教子,举案齐眉?”

她哽咽道,“但我都十九了!高不成低不就,家里惹得爷娘嫌弃,我还有什么指望!明珠儿,像你这般处处都好,杜家竟也不敢迎娶你,可见谢家的险恶局面。不论嫁鸡嫁狗,先嫁出去,人好歹囫囵保全了,不必落到入宫任人磋磨的地步……”

谢明裳闭着眼。

她昏昏欲睡的中途被唤醒听了一通说辞,上涌的困意混杂着起伏情绪,太阳穴嗡嗡地响。

“谢家落难,五姐姐想做广陵王的妾室,囫囵保全自身。但五姐姐可知道,广陵王此人无耻,入他的后院做妾,日子不好过,你不见得能保全自身。”

谢玉翘咬着唇,过来前心里已盘算了几轮。

“王妃是杜家女,听说性情温婉,应不会太过苛待下头的人。虽说是妾室……王府的孺人,和普通人家不同 ……有封号的。”

谢明裳气笑了。

“现在盘算这些,当初为什么不随嫂嫂出去,人早出京了。”

她揉着发烫的太阳穴说:“二叔来求了父亲几次,想把瑄哥儿送出京城。要我说,二房不如把你送出去,少个二房的小娘子不见得引人注目。你看大嫂走了,也不见禁军追捕——”

还未说完,谢玉翘已连连摇头。

“不成的。瑄哥儿不送出去,我哪能先走。”

谢明裳靠在床头,静静地注视着神色惊慌的五姐。

纱帐垂落,帐子里只有亲近却又陌生的谢家姐妹两个。

她其实从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五堂姐,正如五姐也并不真正了解她。

“为什么不成?”

“明珠儿,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家里有瑄哥儿在,我如何也越不过他去。如果我出去了,倒把瑄哥儿留在家里……爷娘会一辈子恨我入骨。”

说着说着,谢玉翘的态度也坚决起来:“让大伯父想法子送瑄哥儿出去罢。二房只有瑄哥儿一个男丁,女儿家有女儿家的出路。我今晚过来,只求你帮忙写封信给广陵王妃,和她提一提我——”

还要再说时,谢明裳抬手阻止,“夜里冲动,你回去冷静想想。”

随即拉开帐子喊,“送五娘出去。”

兰夏和鹿鸣两个进来内室。谢玉翘脸色苍白地起身,举步欲走,倏地回头抓住谢明裳的手:

“我今夜来得唐突。无论允不允,莫告诉家里人,算我求你!”

谢明裳隔着纱帐道:“我知道五姐的心意了。但事关终身,你自己想好了。”

谢玉翘低声道:“来之前便早想好了。”快步出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兰夏送完人关门回返,嘀咕着:“五娘子三更半夜地过来诉苦,还以为要歇下,厢房才备好,怎么说几句话又回去了。”

谢明裳摇摇头。

五娘谢玉翘,虽说年纪比她大几个月,但性子绵软,又自卑于乡郡出身的口音谈吐,平日不怎么出门交游,见识的人太少,想法明显钻了牛角尖。

玉翘走后,鹿鸣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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