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欲晓,枝头林鸟争鸣,不远处绿水逶迤,碧草长堤。
青铜轮牙马车,其内四壁皆以孔雀羽云锦为幔,彩如朝晖,熠熠夺目。车窗以琉璃为格,剔透光亮,可窥外景。
马车一角,摆着棠梨色点金宣德炉,炉内燃着伽南香,袅袅青烟。车中央设有软座,以赩炽施金钱蟒大坐褥为垫。
裴铎坐在软座上,旁侧设一黄花梨有束腰半月桌,桌上摆着公文并盖有印泥的地方军报。他不时用朱笔在其上圈画,落笔写下批示。八宝轿帘外,忽有人声响起。
“二爷,知府大人、经历大人、通判大人、同知大人等一众官员,皆遣人送来拜帖,想登门拜谒。陵府守备将军刘江,请您过几日去巡视陵府防务诸事。”
稍作停顿,继续道:“另有千户、百户、镇抚等武将,营里新招募一众新兵,皆盼您能前去,对新兵操练提点一二。”旺顺掀开轿帘,将方才侍卫来报之话,一一道出。
“今日方归,诸多事务亟待处置,暂且压下不回,不必急于一时。”
旺顺闻得头顶处传来凉冷沉厚的嗓音,赶忙恭敬应是。二爷今日的嗓音,虽未甚凛冽,可旺顺自幼便在二爷身边伺候,多少能觉出几分冷怒。这怒却非对着底下那群官员,而是因着元淑小姐。
元淑小姐竟被拐到腌臜地界,旺顺得知这事之时,吓得亡魂皆冒。彼时二爷煞时勃然动怒,即刻秘令底下的人速速去寻。万幸元淑小姐身边有个女扮男装的黑脸姑娘帮了大忙。不然,旺顺根本不敢想那后果如何。
思及元淑小姐跑出家门的缘由,旺顺更是头疼不已。偏生那元淑小姐竟是要去寻那叛贼薛景。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二爷的诸多政敌定会将裴家扣上勾结反贼的帽子。
“何时入陵府城?”
旺顺见二爷搁了手中朱笔,掸袖起身,赶忙上前,为二爷奉上一盏洞庭碧螺春:“卯时左右便可入城。”
裴府,府门外,朱殷毡毯铺地,两侧分列家丁仆役,皆衣着簇新,个个恭立。
一大早,府中便热闹非凡。一众小厮丫鬟婆子忙得不可开交。前院里,有端着银盆洒水的,水珠四溅,有拎着笤帚扫地的,有手持花剪修枝丫的。
厨房里,添柴鼓风,灶火熊熊,婆子们立于案边,切菜剁肉,锅中热油翻滚,发出“滋滋声”,一旁几个小丫鬟忙着洗菜,切菜,配菜调味,手脚麻利。
老太太那处,满心欢喜地领着元淑小姐与三爷往佛堂去祈福,一片虔诚。二太太梁氏则留在府中,查视府中诸事。
绣房中,姜宁晚正按着张妈给她的尺寸单子裁剪布料。那尺寸单子上,详细列着裴府二爷的身长、肩宽、腰围等。姜宁晚将布料展开,平整地铺在大案上。
而后,手持尺子,仔细比量,确认无误后,方手持大剪,依着做好的标记裁剪起来。姜宁晚极其仔细,眼睛上下比对。只是这个裴二爷身量极高,且肩宽背阔,如此一来,姜宁晚裁剪这布料,便多费了些功夫,
裁剪好布料后,姜宁晚来到绣架前,取来绣线,绣针,以针为笔,绣线为墨,由上至下,先在领口处绣下几道竹纹,绣针在她手中,上下翻飞,灵活穿梭,慢慢地,衣袖上,衣摆上,初现惟妙惟肖的狻猊轮廓。
等到姜宁晚觉出几分腰酸时,才发现外面日头渐落,余晖如金,飞鸟也归了巢,啼声渐息。小几上还放着中午春喜送来的福满酥香肉,翡翠笋,百合羹。裴府确实是钟鸣鼎食的富贵窝,连底下的丫鬟都吃的是佳肴美馔。
姜宁晚捶捶腰,甩手起身,执起银筷尝了几口酥香肉。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她是一点鱼都摸不上了,上头主子发话让你交货,你就不能拖延,以往她还能打个盹儿,吃个零食,看看电视,现在必须相当自律。
“采芙,采芙,你快看,快看!”连连惊喜声响起。
姜宁晚,方才咽下一口百合羹,正想歇会儿,猛一扭头,见春喜端着一福禄寿三星青花托盘,急火火奔过来。那架势,好像脱缰的马,直冲冲而来,唬得姜宁晚一跳,怕她一个失手,便全砸了。
“你且慢些!”
“哎呀,你快瞧,你快瞧,这些是什么?”
春喜笑出两个小酒窝,瞧着那模样,有股子邀功讨赏的小骄傲劲儿。姜宁晚实是怕了她这股劲头,忙不迭接过托盘。
但闻香气扑鼻,入眼一瞧,上头盛放着若干珍馐。裹着米粉的蒸肉,覆着剁椒的香辣蟹,淋着金黄桂花蜜的糖藕,点缀着些许嫩绿的龙井虾仁,圆润软糯的四喜丸子,还有旁边那玉雪团儿般的点心。琳琅满目。
“你这是去抢厨房了?”
春喜瞪眼:“这是老太太赏的!”
春喜又笑眯眯地摸出她的缠枝花卉纹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对银鎏金花丝宫灯耳坠。
“也是老太太赏的?”
难怪她今天一整日都眼巴巴地跟着张妈去老太太处打转,说什么今天老太太高兴。
展示一番后,春喜小心翼翼地用汗巾子包起来,收到妆匣中去。收好后,起身,坐在姜宁晚身旁:“让你今天跟我一道去老太太那儿,你偏不听,你瞧,错过了吧!”春喜无奈摊手。
裴二爷要回府了,老太太一整日喜不自胜,凡是在她眼前,得了她顺心的丫鬟小厮婆子们,个个都领了赏。
“张妈还没回来,你怎么先回来了?”
姜宁晚注意到隔壁并没有声响。
春喜趴在桌子上,不复先前的神气,含了几分惋惜:“张妈跟着老太太她们去迎接二爷了,张妈嫌我聒噪,把我赶了回来,我去不成,可不就得回来。”
语罢,春喜又苦兮兮地感叹:“我还没见过二爷的模样呢。小桃她们也跟着去了,我也想去。”
姜宁晚已经趁热剥开了香辣蟹,边吃边安慰春喜:“二爷既然回府了,那总有机会能见到的。”
“诶,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爹在府里干活的时候,也就有幸见过二爷几面。我爹说他第一回见二爷,是在府里的练武场上。二爷跨一匹赤兔马,头戴兜鍪,腰悬利剑,足蹬乌靴,微舒展健臂,一拉,那破甲箭就如追风逐电般直射而出,正中靶心,深入数寸,旁边那些侍卫个个精神激昂,齐声喝彩叫好,气势如虹,可威风了!”
“跟我在话本子里听得一模一样的威风模样。可惜了,我爹没敢看清二爷的模样。话本子里,武将生得极为壮硕,面如黑炭,眉毛浓粗,满脸络腮胡,像钢针般扎人,牙齿尖利,像狼牙。”
“不知二爷是不是这般模样,跟府里人描述的好像不大一样,不过要我说啊,这种模样上战场才有威慑力!”
姜宁晚在脑子里勾勒出画面,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忽的,心中冒出个荒诞念头。
按春喜这般说,那裴二爷恐怕跟峨眉山上的猴子是一般模样,这般想着,愈发觉得好笑,止不住地笑弯了腰。只见她眉眼弯弯,如新月初升。
姜宁晚轻摇手边的团扇,掩住微微上扬的嘴角,道:“若二爷真是如此模样,定是身姿灵活,行动如风,别样威风。”
春喜小鸡琢米似地点头,非常赞同。
姜宁晚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末了,轻敲了一下,在春喜撅嘴的不满表情下,笑道:“张妈都说你几回了?不要乱嚼主子的舌根。”
春喜撇撇嘴:“好奇嘛。”
戌时初刻,华灯初上,福康堂。
入得内来,宽敞明亮,里头桌椅皆为红酸枝所制,雕以吉祥如意,山水花鸟之图,镶嵌珍珠宝石。桌上铺着绣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的浮光锦桌布。
主子们已然落座,丫鬟小厮门穿梭其间,佳肴美酒依次呈上,有那清蒸大闸蟹,桂花鱼翅,樱桃肉,碧涧羹,牡丹生菜,清炖鸽子汤等,点心有玫瑰饼,如意糕,杏仁酥等。
二太太梁氏瞧老太太一个劲儿地往铎哥儿碗中添虾蟹,不禁捂着帕子笑出声来:“老太太哟,您瞧瞧,来,大家伙儿也都瞧瞧,那碗都快装不下了!这满心满眼都是咱铎哥儿呢,我啊,瞧着都有些吃味了。”
老太太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佯装嗔怪道:“你这促狭的,还吃起铎哥儿的味来了。”说罢,又夹了块樱桃肉放入裴铎碗中。
裴铎微微扬起唇角,拱手道:“二婶可莫要打趣我,都是祖母慈爱,”语罢,又转向老太太:“祖母,您也别光宠着我,也疼疼二婶,不然二婶这醋坛子可就要打翻了。”
一语逗得老太太和二太太梁氏皆笑逐颜开。老太太伸出手点了点裴铎,笑骂道:“你这孩子,就会说些俏皮话来哄我。”
二太太梁氏则用帕子掩着嘴,笑得眉眼舒展,“瞧瞧,咱们这铎哥儿,嘴跟抹了蜜似的。”
老太太被裴铎逗得直乐:“好好好,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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