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回应。

见生疑惑地将传音符拿到眼前,才发现上面的阵纹,不知何时已经黯淡了。

而面前,密生的枝丫遮天蔽日,已经完全盖住了天空,光线被浓绿浸染,呈现出一种浓稠的质感。他回头,发现身后两侧枯枝蔓生到头顶,交错相织,像是一扇拱门。

门……

他方才,穿过了一扇怪异的、不该存在的门……

传音符失去效力,化为灰烬,消失在见生手心。他终于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不知何时,进入了一个洞幽秘境。

这里还是中都城的千姿楼么,亦或是,已经变成了别的地方?

青蝉之前说,将那两人藏了起来,难道竟是藏在洞幽秘境之中?

也对,既然眉山城的老宅中都可以有一个洞幽秘境,为何中都不行?

若这里本来就是青蝉所设,那么找到他,问个明白就行。

若不是……就只能且走且看,至少崔绍那边有瞎子跟着,不必担心。

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见生抛开无用的情绪,定定神,继续向前走去,越向深处,树木灌草便越是高大,密林如织,天穹在极高处只剩下白色的一点,天光垂落,照不进林野。

哗啦、哗啦。

枝叶颤动,伴随着鞋底踩过落叶的沉闷声响,有人正在匆匆跑来。

一只雪白的小手猛地拨开草叶,见生向后退了半步,正对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肌肤细腻,闪着玉石一般的光泽,长发缎子一般垂落胸前,细眉长眼,鼻梁高挺,唇形完美好似一笔画就,只带了点浅浅的薄红。

精致如同人偶,年纪还小,辨不出男女。

“你在这里。”那孩子冷冷道,“弋师在叫我们过去,你是想挨打么?”

说完,一把捏住见生的手腕,抓着他向前飞奔。

等等,抓住……

见生低头,震惊地发现自己原本修长劲瘦的手臂变得短小圆润,腕上还挂了一个孩子才会带的银环,上面缀着几颗小巧的铃铛。

原来,不是周围的林木突然长高,而是自己变小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

他用空着的手在腰间一摸,桃枝剑也不见了,经脉关窍空空如也,提不起半点真炁。

见生:“……”

前方忽然光芒大盛,拉着他的孩子忽然向前一扑,拖着他跪倒在地。

场地变得开阔起来,浓密的林木仍然在,但是向两边避开,中间是一大片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依然看不清天空,光线带着蒙蒙的灰,像是隔了一层薄透的纱,无数的孩子排成整齐的阵列,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地面。

他和那个孩子在最后排的角落。

所有的孩子都穿着白色的外衫,滚了一圈嵌着金丝的黑边,料子极其柔软顺滑,只用一根宽腰带束住,稍微一动便会露出大片的胸膛,见生颇不自在地将衣领向上拽了拽。

“你想死么,不要动!”那孩子低声呵斥。

见生“嗯”了一声,又绵又软,的确是一个孩子。

他很想摸摸自己的脸,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于这个洞幽秘境之中。

所有的秘境都会受到第一个进入者的影响,那么,第一个进入这个秘境的人,是青蝉,还是沈师兄?

眉山城的秘境中,他见到了曲烛的母亲,以及她被带去西洲城的过往。

这个秘境中,他会看到青蝉和沈师兄的过往么?

思绪万千,见生一边想,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周遭的动静。

有人走了过来。

孩子们排成的队列中央,留出了百余步的空处,中间是一排白玉阶梯,在苍苍翠色的掩映下,直通往不知名的远处,隐隐可见亭台楼阁、斗拱飞檐的华丽轮廓。

有人顺着阶梯走了过来。

当先是一名魁梧高大的中年人,却压低了腰,小步走着,极尽恭敬地引导者身后的年青公子,边走边道:“……都是各地挑来最好的,共计鹤奴三百,最小的九岁,最大的也未过十二,身骨和容貌都是绝佳。”

鹤奴。

见生一闪念,想到了方才崔绍和青蝉的对话。

“你和亭鱼一样,也是曲家的鹤奴。”

阴冷的话语仿佛响在耳畔。

果然,这个秘境和青蝉、沈师兄有关!

他将头垂得更低了。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可以听到软靴擦过白玉地面的声音,“沙沙”、“沙沙”,像是无数毒蛇睁着金黄的竖瞳,悄无声息地腹行而来。

他一动不动,“沙沙”的响声却越来越大了。

那两人正在走过来。

心脏沉重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好像是看不见的小人举着锤子,不断地敲打,见生的手心渗出了汗水——这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他好像不再是一个成年的、拥有筑基修为的男子,而是变成了一个年幼的孩童,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却不知如何躲开,只能怔怔愣在原地。

拉着他过来的孩子突然抖了一下。

本来就松松挂在身上的外衫滑落下来,露出大半个浑圆的肩膀和滑腻的肌肤,锁骨深深凹陷下去,在旁边绿幽幽的树影下,像是盛了一汪碧水。

脚步声停下了。

沉默有如实质,重重地压在见生脊背上,他勉强抬起头,只看到一袭朱红的衣角。

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袖中伸出,指尖修剪得圆润整齐,两指夹住了那个孩子的下巴,左右转了转,似乎在仔细地查看。

“呵。”头顶有人轻笑,“还不错。”

那个中年人的皂靴上前一步,正好停在见生的额头前面,谄媚道:“大公子果然有眼光,这个是瀛西城郡守之子,犯了事被判流放岐北,被出去办事的轩鲤看到,用一个银元,将他从守卒那里换了来。”

“轩鲤?”

“就是两年前被您点中的孩子,也算能干,得了名姓,放到外面做些事情。”

头顶那人显然对这人毫无印象,也懒得回忆。

“哦,”他问,“可还干净?”

“干净的,干净的,所有进了浮林的鹤奴,都是让事婆挨个看过,都是干净的。”

“好,带走吧。”

轻飘飘的几个字飘下来,飘到了见生的头顶,他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惶恐从心里流出来,手指痉挛般地向前伸出,想要抓住什么。

那个孩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同沉静的水面。

他在这无声中读出了三个字:不要动。

那个孩子被带走了。

见生发着抖,跪伏在地。此刻,他很清晰地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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