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开了。

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轨迹之上,或是信步长街、左右张望,或是匆匆赶路、去往此行的目的地,方才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惟有见生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怔怔地,一动不动。

远远的,崔络打量着他:“这小子不是刚刚和碧蝴进来的那个,什么来头,绮罗主竟是将膳魁给了他?”

俞天章顾不得听,他刚刚掀开了面具,将一大块抢到的膳食塞入口中,手指上全是淋漓的水光,一边大嚼一边含混道:“不认识。”

充盈着灵气的嫩肉,几乎是在碰触舌尖的刹那,就化为软而暖的液体,冲刷着口腔,再顺着喉管一路向下,浸入五脏肺腑、四肢百骸。

浑身上下都如同被温热的水包裹,极致的放松和舒畅。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俞天章恋恋不舍将膳肉吞下去,忍不住开口询问,他许久没有回到中都,实在是没想到竟会有如此珍馐。

都说吞下辽丹会飘飘然如临仙境,如今看来,和服用膳肉差远了。

崔络笑起来,折扇在手心拍了拍:“俞兄,要说还是你运气好,我来了这么多回鬼市,统共也就见过三次绮罗主,而刚刚的膳魁,还是头回见呢。”

膳食是用灵药催生的死胎。

要选新死的、无病无灾、无孽无怨的死胎,用玉匣装了,再以灵药浸泡七七四十九日,便可以像养花养草一样,放在水中将养。

因为本就是死的,所以没有魂灵、没有意识、没有知觉,养到寻常少年大小便再也长不大,用刀割下肉来吃,异常鲜嫩、两颊生香。

“等等,”俞天章用帕子一根根擦着手指,“刚刚坐着那女子,可是能眨眼、能动作,还能哭叫呢。”

的确,被银刀一片片剐下皮肉的时候,那少女懵懵懂懂,却还是疼得哭了出来。

“这便是曲家的能耐。”崔络感叹道,“他们在原有辽丹中加了一味药,制出了白辽。”

白辽与赤辽截然相反。

赤辽性烈、味浓,白辽性平、味淡,赤辽可以引动yu望,如火炙身,白辽却是舒缓心绪、四大皆空。

俞天章皱眉:“这东西有什么用?”

崔络敲他一下:“这玩意就不是给人吃的,是用来喂养膳食的。”

曾经有人服下白辽,很快便陷入昏睡,足足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被人问起,只说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意识、没有做梦,眼睛闭上、再睁开,三日光景如水逝去,什么也没有留下。

仿佛有无形之力,生生从命线中抠走了三日,只留下空白的虚无。

但是喂给膳食,却有奇效。

将白辽从死胎的口中塞入,不仅毫无生机的肉|体会快速生长,就连意识神魂,仿佛也回归了躯壳之内。

但是又与常人不同,只知道吃和睡,疼的时候会哭,吃饱了会笑,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无法交流、不会言语,与畜牲没有区别。

原来如此。

俞天章点点头,看上去像个人,其实还是一头畜牲。

不过……曲家的手段,着实令人胆寒。

能造械,可物人,如今就连死生的极限,也被莫名其妙的白辽打破。

“那绮罗主,”俞天章道,“是曲家人?”

崔络点头:“是鬼市六丁斋的主人,只是总挂着面具,从未见过真容。”他说着,推推俞天章,“走罢,时候也不早了。”

身后的两个修士不言不语,但是崔络知道,这两人既是二叔派来保护自己的,也是来监视自己的,被人盯着,总不好太过火。

倒是俞天章的那个侍从……

崔络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袖手立在不远处,与几人隔开一段距离,半个身体掩藏在街边高楼的阴影下,正侧脸望向一旁。

这个人很奇怪。

方才膳肉如雨纷纷落下时,所有人都在争抢,只有这个人不为所动,从始至终,安静地站在一边。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那人转过头,饿鬼面具狰狞可怖,崔络头上的狸奴面具抖了抖,默默避开了。

一行人向前走去,头戴饿鬼面具的祁非时放出一缕神魂,黏在俞天章背后。

他没有跟上去,而是依然静静地立在阴影里,望向停在街心的见生。

半晌后,见生动了。

他先是将桃枝剑在腰间挂好,举起双手,用力擦了擦脸,然后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人。

祁非时知道他在找谁,是那个扮成女子的少年。

面具下的脸孔依然淡漠,但是喉咙中有着隐隐的干涩,这股感觉的始作俑者茫然不知,还在寻找着自己被冲散的朋友。

他的气息,与鬼市、与中都、甚至与整个世间格格不入。

无比清透、无比宁和,如凛冬最后一场雪后,枯草中悄悄萌生的新芽,脆弱又强韧。

或许是因为在周山中吞下了那些东西,祁非时觉得,自己似乎能看到一些过去看不到的事物。

曾经的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以为见生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少年?

明明如此的……

自从数日前那次相遇,他就一直在想,见生身上的气息到底是什么,不眠不休,洗剑时想,打坐时想,满脑子都在想。

几乎是将脑海中所有的记忆翻了个遍,他才隐约记起,许多许多年之前,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帝京书库中翻阅的一本残卷。

“……天地之初,珍林嘉树,建木长生……五蕴开合,如浊之落,如清之升……”

或许,就是古籍中所说的,五蕴清气。

所以他被自己一剑穿心而不死,不仅不死,还走上了修行之路,进境很快,已至筑基。

所谓的绮罗主,愿意将膳魁的头颅献给他,大抵也是这个原因。

能看出他身上气息的,绝不止自己一人。

那个瞎子呢,也是因为五蕴清气,才去接近他的么?

干涩的感觉更强烈了,有铁锈般的腥气从身体深处升腾而起,被祁非时强行压下去。

见生没有找到文弃儒。

他逡巡许久,看得眼睛都酸了,还是没有找到,即使再次捻开传音符,依然无人应答。

只能去六丁斋碰碰运气了。

若是还找不到……

见生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先过去看看再说。

那股窥视的视线还在,不仅在,而且变得更冰冷、更凛冽,带着追根究底的审视和打量。

难免令人心烦。

可是眼下只能无视,当务之急,是找到六丁斋的所在。

极目远望,璀璨长街似一条五彩飘带,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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