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一大清早,就迎来了位贵客。

惠王府,年过六旬的惠王爷才刚从年轻貌美的妾室房中出来,就瞧见院子里站了个人,正笑吟吟的瞧着他。

“惠王叔老当益壮,宝刀不老,瞧着这美人儿眼生的很,怕是新进府的吧?”

那小妾打开房门就瞧见有个外男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把泥金扇子,笑的吊儿郎当,不怀好意,吓得直往惠王爷身后躲。

惠王爷胡子花白,压低了嗓子哄着美人儿:

“别怕,别怕!这是我侄子。”

说罢,转过头来瞪着姜凝曜,大着嗓门赶人走:

“上回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姜凝曜顺手摘下院中一朵蔷薇,放在鼻尖嗅闻,半点儿不怕他,反而笑眯眯的:

“上回是我不对,但你也没占理,你那只百胜大将军喂了药才能打败我的盖世鸡霸王。你使诈在先,我不给银子也是理所当然。”

惠王爷气的胡子都快飞起来了,顺手脱下脚上的云头软布履就扔了过去:

“小兔崽子!!明明是你不想给银子,才在事后给我的百胜大将军下了药,我好好的一只斗鸡,被你生生药死了!”

姜凝曜歪头躲过,连步子都没挪动一步,啧啧两声:

“消消气,一把老身子骨儿别再气出来什么好歹来,到时候圣上都要怪罪我。”

惠王爷,姜恪仁,是太祖皇帝血亲弟弟,安王唯一的儿子。

太祖兄弟不多,唯有安王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剩下的堂兄弟,也早在他带兵攻进酆都城的时候,杀了个精光。

安王胸无大志,为人平庸,却得太祖帝恩宠,可惜活到五十多岁就死了。

而他唯一的儿子,姜恪仁便封了惠王。

因着太祖对安王一脉的恩宠,如今的安康帝对安王这个大自己十来岁的兄长,也是十分纵容。

惠王与其父如出一辙,碌碌无为的富贵闲人,平日里喝点小酒,逗弄美人儿,再小赌一把,这日子过的比神仙还爽快。

姜凝曜精于玩乐,时不时与他这个王叔凑一块玩几把,但因着年前那场斗鸡的事儿,惠王死了爱鸡,被气得不轻,有大半年都没再厮混到一块儿了。

“小王八羔子,今天我非把你打死不行!!”说罢,脚上的另一只鞋也飞了过去。

姜凝曜侧身躲过,揉了揉耳朵:

“中气十足!震的我耳朵疼。望春阁的旁边新开了一家酒楼,叫翠云裘。去不去?”

惠王爷还想把锦袜脱下来扔过去,听见这句话,动作一顿,冷哼一声:

“少来这一套!!”

姜凝曜展开扇子,笑意更深:

“听说翠云裘就是望春阁背后老板开的,集罗了天南海北的厨子,还来了一批新罗舞女,听说体态丰腴莹美,软若无骨。

惠王爷撇过头:“不去!”

“把大皇子也叫上,他私藏的好酒可不少,我记得王叔你最馋他那坛春阳酿。”

“不去!”

“前一阵儿光禄寺卿的孙子孟文安送了我一只斗鸡,红头黑尾,叫赛霸王,比你死的那只百胜将军还厉害!”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姜凝曜折扇一收,抬步就走:

“行,我走了。”

“诶诶诶……”惠王爷见人转身离开,光着脚就去追。

姜凝曜回过头来,一副早有预料的神色:

“去,还是不去?”

惠王爷撇撇嘴,捋着花白的胡须,光着脚站在地上,试图挽回面子:

“你阿父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那时候我都成家了,他牙还没长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看见你我就想起你阿父,就想起我阿父,就想起太祖……”

姜凝曜无奈:

“又来了,又来了!想起我父王便罢了,怎么还想起老安王和太祖了?”

婢子抬来圆椅和铜盆,新进门的美人儿蹲在地上为其洗脚,惠王爷坐在圆椅上,有些个不满姜凝曜的话:

“你废不废话,你阿父是他们兄弟几个里长得最像太祖的,我阿父与太祖又是亲兄弟,自然也像!看见你,我不就想起来他们吗?”

姜凝曜耸耸肩: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催什么,没瞧见这儿正洗脚呢!”

惠王爷哼了一声,又开始捋胡子,他去是肯定要去,但也得摆摆架子,不然这贼小子以为他这把老骨头好欺负。

“看在你阿父和太祖的面子上,上回的事儿我就饶了你。我是长辈,这回既然你诚心来请,我也不为难你,就跟着你去一回。”

姜凝曜知道这老头儿的德行,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儿,便打量这院子,摸摸花儿,看看草儿,时不时应和两句。

惠王见他难得这么老实,心里的气儿顺了不少,抬起眼皮一看,见姜凝曜凑近西边的蔷薇花墙,头顶灼眼的日光洒下来,打在他身上,光芒晃眼,模糊了面容,却清晰了侧脸的轮廓。

苍色圆领袍淡雅清贵,一阵风吹来,背后大片的紫粉蔷薇摇曳,惠王爷眼睛一花,逆着光看着姜凝曜,一时间有些怔忡,口中低声说着什么。

正为其擦脚的美人儿眨眨眼,没有听清楚:

“王爷,您说什么?”

姜凝曜也转过头来看着他。

惠王揉了揉眼睛:

“我说你小子,其实比你阿父长得还要像太祖皇帝。”

姜凝曜闻言又展开折扇,做出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自得道:

“是吗?那阿翁年轻时也必定与我一样是个美男子咯。”

“呸!”

惠王爷往地上啐了一口,满眼的都是嫌弃:

“你小子还差的远呢!太祖皇帝还未及冠的时候,只打马在街上溜一圈,那些个小娘子的眼睛恨不得长在他身上!更别提及冠之时,那叫一个玉树临风!”

姜凝曜半信半疑:“是吗?难道太圣殿挂着的画像是假的?”

说到往事,惠王爷又来了兴致,举着一盏巴掌大的紫砂泥壶,将壶嘴对准嘴浅嘬了一口:

“太祖就是因为长得好,才迟迟没有娶上媳妇。我阿父都娶了三个了,他一个都没有,我三岁的时候,你那早死的威王叔伯才刚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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